她已经深深爱恋上这个男人,只是瞧见他受伤,她就心痛如绞,哭得停不住。要是他真有不测,她肯定会承受不住的。
考虑了半晌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铁索,很认真的开口。
“我们……我们逃走好不好?”
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回答。
“不。”
“为什么?”
“一诺千金。”要不是为了遵守承诺,他也不必任凭龙无双指使,受苦到现在了!
满意抽噎转头,瞧见厅里头那一幅大大的“忍”字,心疼得不敢去想,那个字里头,有着他多少的委屈与不平。
她也明白,承诺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她真的不希望再看见他受伤了。
“那……你——你的期限还剩下多久?”她一边替他包扎,一边小声问道。
“五年八个月又二十四天。”
以往,他只觉得,偿还承诺的日子,难熬得度日如年。只是,当他的身旁多了这个小女人,有了她的笑、她的泪、她的羞,原本难熬的日子里,终于再度有了让他开口或微笑的理由。
吧净的长布,小心翼翼的包妥伤口,最后再仔细的打上结。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小脸,注视着他的黑眸。
“那,你要答应我——”
剔锐的剑眉挑起,无声的询问。
“你以后别再受伤了。”她哑声恳求着,仿佛这对她来说,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莫名的情绪,袭上他的心口。
今生今世,在遇见这个小女人之前,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直到她那双眸子,首度望向他,就像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某种比更深的冲动,让他拉起她,用拇指抹去她眼睫上的泪后,就俯身亟欲重温她的软玉温香。
“等等!”她的小手,快一步捣着他的唇,对这点非常坚持。“你得先答应我。”
深邃的黑瞳,默默注视看着她。然后,铁索伸手,握住安在他唇上的小手,轻轻烙下一吻,哑声回了一个字。
“好。”
第八章
一辆舒适华贵的马车,穿越巍峨城门,沿着玄武大道而行。
车夫手执缰绳,驾驭着马匹,姿态格外熟练,两匹骏马在他手下既快且驯,虽然车行迅速,却平稳得很。
马车直行到龙门客栈前,车夫才一扯缰绳,骏马随即停步。
坐在车内的丫鬟,先下车掀开垂帘,这才转身,搀扶着满意下车。她怀里捧着一个陶瓮,虽然瓮口封着一层绢布,但浓郁的高梁香气,仍阵阵透了出来。
绣花小鞋踏上石阶,进门时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
她先往二楼的特等席看去,却发现珠帘后空荡荡的,看不见半个人影,小脸上的期待,瞬间减了几分。
“你去忙吧,我自个儿进去就行了。”满意娇声说道,打发了丫鬟,转身就往夫妻二人居住的跨院走去。
只是,跨院里也空无一人,她最想见到的那个男人,并不在屋子里。
她不肯死心,捧着陶瓮在客栈里绕啊绕,找了好半晌,最后才真的确定,铁索是真的不在。她再度回到大厅,走到柜台前,娇声开口。
“呃,请问大掌柜,无双姑娘不在吗?”
滴滴答答的算盘声停下来,宫清扬抬起头来,对她温文一笑,态度还是那么友善。
“这几日城里有些事,恰巧她有兴趣,所以总不在店里。”
“那铁索他……”她脸皮女敕薄,非得先拐个弯,才敢问丈夫的去处。
“他陪着无双姑娘出去了。”
想也知道,龙无双不在,铁索肯定是护卫着她,一起出门了。只是,当宫清扬亲口印证时,她心里还是觉得好失望。
“嫂子请先回去歇息,一等铁索回来,我会马上告诉他,嫂子正在找他。”宫清扬说道。
粉女敕的小脸,顿时红通通的。
“不、不用了,我只是——只是——”她羞赧不已,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解释。
瞧见柜台前的小女人,羞得像是想当场挖个洞,钻进里头躲起来,宫清扬淡然一笑,从容改了话题。
“好香的味道。请问嫂子,陶瓮里是什么?”
低垂的小脸抬了起来,虽然还有些嫣红,但总算恢复些许镇定。
“喔,这是无双姑娘抢回——”满意连忙掩口,察觉失言,匆匆又改了口。“呃,我是说,这是无双姑娘带回的那批高梁,所蒸煮的高梁糊。她吩咐过,在拌入酒麴前,她要先尝尝。”
自从高梁送入酒坊后,她就开始忙了起来。
首先,高梁必须以泉水洗涤干净,再视气候而定,浸泡三到五日,之后以文火持续蒸煮。
蒸煮后的高梁糊,要先行摊冷,接着就要拌入酒麴,藏入窖内,让新酒发酵,也让石壁里的河沙,浸吸新酒的火气。一个月后取出,再以此酒拌入高梁混蒸,再冷却、再拌面,而后再封窖,如此重复九次,才能成为清醇好酒。
满意在酒坊里,忙了几天几夜,确认过程一丝不苟,没出半点差错,所有高梁都蒸煮完毕,就取了一小瓮,亲自送回来。
爆清扬看着陶瓮,点了点头。
“嫂子不如把陶瓮放我这里,等无双姑娘回来,我就交给她。”有了这瓮高梁糊可尝,那贪嘴好吃的魔女,应该会留点时间,让新婚夫妻相聚吧!
“那就劳烦大掌柜了。”
她伸出小手,把陶瓮搁在柜台上,确认那瓮高梁糊,被仔细的收存妥当,才敛裙福身,往后头走去。
娇小的身影穿越过临水长廊,走过层层屋宇,还偶尔回头张望,期待能看见铁索的身影,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送高梁糊回来,说穿了只是个藉口,她其实是想见铁索。
才几天不见他的踪影,她发现自己好想好想他,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音容样貌,就连在酒坊里休憩时,她也会梦见他的抚触、他的热吻、他的拥抱,他肩上尝来微咸的汗滴……
天啊,她在想什么?!
亲昵的画面,在脑海里反覆重演,让她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捣着粉颊,蹲到一株桂花树后躲藏着,就怕被人瞧见,她莫名脸红,泄漏了羞人的心事。
讨厌,她肯定是被教坏了!才会这么不知羞,竟会在白昼里,就想起他……想起他对她做的……
啊,好羞好羞,她不能再想了啦!
嫣红的小脸藏在掌心里,她努力想把那些欢爱记忆,暂时扔到脑后去,两个丫鬟却正好经过。她躲在桂花树后,她们压根儿没瞧见,兀自交谈着,谈话声一句句飘了过来。
“无双姑娘是真的打算,要把常兴坊的豆腐西施带回来?”红衣丫发问道。
“是啊!”绿衣丫鬟回答道,无奈的耸肩。“大掌柜已经吩咐,要咱们整理出一间房,等着要安置她了。”
“可我听说那豆腐西施生意不错,怎会答应抛下客人,来咱们客栈久住呢?”
“怎么,你没听说吗?据说是遇着恶人逼婚,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来求无双姑娘帮忙。”
“那带回来之后呢?”红衣丫鬟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总不能再逼着谁娶了她吧?不论是白脸的还是黑脸的,全都娶妻了。”她偷笑着,学着主子的口吻称呼那两人。
绿衣丫鬟也窃笑着,顽皮的眨眨眼。“虽然娶了正妻,但是没人规定,不能再娶个妾吧?”
两人说笑着愈走愈远,谈话声也愈来愈小,逐渐听不见了。
蹲在桂花树下的娇小身影,像是石像般僵硬不动,半晌之后,满意才慢慢的站起来。酡红的羞色已经消褪,那张秀丽的脸蛋,这会儿反倒显得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