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她的手帕。
她认得手帕上的花纹,更认得手帕的角落,那个她亲自绣上的英文缩写。她记得这条手帕,早在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为他止血后就不见踪影了,原本以为,他该是随手扔了,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保留到如今。
“你、你一直带着?”她讶然开口,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成大业黝黑的脸,竟然红得像是火灾警报的响铃。
“不行吗?”他眯眼闷哼。
“你这十年来,一直都随身带着吗?”瞧他方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向柔忍不住再问。
“你不爽啊!”成大业一张脸比火还烫,有些恼羞成怒。
向柔眨眨眼,看看那条已经被洗得很旧的手帕,再看看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粗大的指尖拎着那条手帕,显得不协调到极点。
他竟然随身带着这条手帕十年。
十年——十年——他随身带了十年——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女人的手帕,带了十年……
一股热气咕噜噜的滚上喉间,她双肩颤抖,下一秒钟再也忍耐不住。笑声滚出红唇,还愈笑愈大声。
可恶,他就知道!
成大业万分不爽的眯眼抱胸,见她还是笑个不停,笑到整个人都趴倒在床上了,双肩还直颤动。
“喂,你笑够了没?”他跛着脚,倾身跪到床上,却发现她笑着笑着,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乍听见她的啜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等他伸出手,将那纤细的身子拉坐起来,才发现她哭得像个泪人儿,泪水像是小雨似的,哗啦啦的滚下粉颊,他不悦的怒火灭了,立刻就慌了手脚。
“喂,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啊!”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双手停在空中,伸也不是,缩也不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拉入怀中,笨手笨脚的拍拍她的背。
“该死,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闹得这么大的,你别哭了——”
她双手紧紧揪着他橘红色的制服,依然泪流不止。
“你别哭了。”他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小脑袋,安慰的轻轻摇晃。
温热的男性气息,紧紧包围着她,洗去最后的怀疑。
一直以来,她总是在害怕,胆小得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他,怕一旦开口承认,就会失去某些优势。所以,她死命反抗,努力抵挡,不敢去爱他,而那场误会,更是让她整颗心几乎碎了——
如今,误会冰释,她不但明白,他是无辜的,还发现他对她的情意,竟是那么的深、那么的重……
“嘘,别哭,我爱你,真的。”醇厚的嗓音,抵着她的发,震动了她的全身,那声音里饱含着保证与真诚。
“我只是被逼急了,你相信我,我是认真的,从来不是在玩弄你。我不是故意要搞那么大的,但是我好说歹说,你都不信,我只能找大家来替我作证。”他还以为,她是因为他劳师动众的举动,气得哭了。从小到大,他没见过她掉过一滴泪,见她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他的心都疼了。
向柔双肩颤动,尽情哭了好一会儿,好半晌之后,才在他的安抚中慢慢平息下来。
见她似乎没那么激动了,哭声渐渐转为啜泣,他忍不住一边拿面纸给她,一边诱哄道。
“小柔,我真的是爱你的。你看,你要我戒菸,我也戒了,这几年之间,我连一根菸都没抽过。你说你不喜欢公共厕所,我就没再交过女朋友,为了怕弄痛你,又不能『实际演练』,只好看研究。你哥嫌我是混混,觉得我只会靠父母,没成就,我卯起来考上警察大学,现在虽然不是消防局长,好歹也是分局小队长——”
他说到这里,偷偷低头瞄了她一眼,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好像也没生气的迹象,还乖乖的窝在他怀中,他清咳两声,厚着脸皮继续说。
“咳嗯,所以,看在我这几年那么努力的分上,你——”怀里的小女人一动不动,他紧张得手心冒汗,窗外却在这时传来呼喊。
“老大,搞定没啊?”
成大业暗暗咒骂,抓起一旁枕头,恼火的就朝窗外丢了出去。
“哇,什么东西?”有人惊叫。
“枕头啦、枕头!”
“看来是没搞定的样子。”
“可是怎么那么安静?”
“阿忠,不然你上去看看。”
“为什么是我?阿诚就在车顶了,叫他偷偷过去瞄一下啦。”
听到窗外那连串交谈,成大业翻了个白眼,想去窗口吼几声,叫他们安静下来,却又不想离开向柔。
窗台外头,慢慢探出一颗脑袋,阿诚小心翼翼的伸长脖子,往里头探看,想观察“最新进展”。成大业连忙抬手,往旁猛挥,示意他闪远点。
眼见老大有美女在怀,又一脸凶恶的表情,阿诚立刻聪明的缩回脑袋瓜,还朝下头猛打手势,要大伙儿稍安勿躁。
外面安静下来,成大业松了口气,试探的再度开口。
“小柔?”
“嗯?”她吸吸鼻子,脸还埋在他怀中。
哇,应声了耶,好感动。
而且,她是不是没哭了?
成大业偷偷再瞄一眼,下颚紧绷,既然“最后武器”也用尽了,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尽速解决一切,趁着向柔十年难得一见的温驯状态,快快把藏在心中数年的渴望说出口。
他清清喉咙,紧张的重新开口。“看在我这几年那么努力的分上,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为什么?”她哑声开口。
“什么为什么?”他呆愣回问。
“你为什么……”向柔抬起头,用哭红的眼看着他问:“想娶我?”
见她哭得两眼通红,他拿着手帕:心疼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我是模范生吗?”她哽咽再问:“那如果我不是呢?”
“什么意思?你是模范生没错啊?你问这什么鬼问题?”
“如果……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呢?”她声音沙哑,鼓起勇气开口。
“什么想像,你就是你啊,我喜欢的就是这样子的你。你哭傻了啊?还是发烧了?”他皱起眉头,忍不住伸手模模她的额头。
他直率的回答,却又让她掉下泪来,一张小脸哭得泪花花的。在她冷淡的面具下,她其实是胆小的,所以才会固执的不敢相信他。
“怎么又哭了,拜托你别哭了。”他替她擦着泪,一边哄道:“别哭了,你是不是模范生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万年留级生咧,你不嫌弃我,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句话,她忍不住破涕为笑。
“对嘛,笑一笑多漂亮。来,乖,说你愿意嫁给我,让我养你一辈子。我可是『有口皆碑』,人人『用过都说好』!”他嘻皮笑脸的开着自己玩笑,拿邻里间对他的赞誉,当作是“品质保证”。
清澈的眼儿望着他,她哑声开口,红唇吐出一个字。
“好。”
一个女人还能期待更多吗?她是如此感动,心中溢满暖流,过往的种种闪过脑海,原来曾经有的酸涩,都是为了酝酿如今的甜蜜。
斑大的男人,因为过度狂喜而呆住了。他屏住呼吸,瞬间无法动弹,不敢相信耳里听见的答案。
“我愿意。”向柔含泪微笑,伸手攀着他的脖子,抬头吻了他一下,哑声重复:“我愿意嫁给你。”
那个吻,以及那句话,像是解除他僵硬石化的魔咒,他脑袋发热,握紧她的纤腰,把她拉得更近,激动的追问。
“你说真的?”她答应了?她要嫁他?!
“嗯。”向柔点头,说出应答的红唇,立刻被饥渴的薄唇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