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个屁!”她更加气怒,木棹使得更加凶狠,边攻边骂:“我说了几百次,不想成亲,只要女儿!你偏要和我作对,是聋了不成?那好,我找了个不需要成亲的男人来替补,你又偏要来坏事——”
木棹轰的一声,砸着林家门前的石狮子,瞬间就把那座威武的石狮子,敲成大大小小的碎石。
爆清颺神色一冷,深邃的眼中,闪过微乎其微的怒意,但嘴角微笑却始终没变。
“我坏事?我不过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啊!”
“你——”她气得直喘气,高举木棹,狠绝的朝他重打下去。“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有『种』!你赶跑一个,我难道找不到另一个吗?”
语音才落,她手里的木棹,竟结结实实打中宫清颺肩头——砰!
木棹击中的声音,让她陡然愣住了。
这一木棹,可是打得扎扎实实,扎实到她双掌发麻、虎口发疼,都能感觉木棹击中他身体后,传回来的强烈震动!
她没有想到,竟会真的打中宫清颺,更没有想到,竟会打得这么重——
他为什么不闪?凭他的轻功,他明明是闪得过的!
十九脸色发白,心里莫名慌了起来,那阵心慌里还带着几分疼。她看着眼前动也不动的宫清颺,发现他因重击而身受内伤,嘴角渗出血丝时,双手没来由的一软,木棹掉落在地,滚到他的脚边。
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甚至直觉的想道歉,但是宫清颺的神情,却让她喉头发涩,半句话都挤不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她头一次看见,宫清颺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他那温文的招牌微笑不见了,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温柔的神情,如今连一丁点的痕迹都不剩。毫无笑意的他,显得格外冷峻且漠然。
“既是如此,宫某也不好再打扰唐姑娘。”宫清颺慢条斯理的说道,抬手轻轻挥了挥左肩衣衫,神色淡漠,客气而礼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握紧了拳头,心头也不自觉的紧紧揪着。
“意思就是——”他直直看着她,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相关的路人,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
“唐姑娘往后想怎么做,都随便你,宫某不会再过问了。”
天色阴沉沉的,厚重的灰云,在天边徘徊不去。灰暗的天色,像是压在众人的心头,唐家酱场里人人都闷着头做事,以往热闹的气氛,因为不明原因,全都烟消云散了。
站在酱缸旁的十九,视而不见的看着黑漆漆的酱油,脑子里却全是宫清颺那冰冷淡然的表情。
那天,他言明不再干预她的任何事情后,没再多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她在原处站了许久,虽然得到极力争取的自由,确定往后不再有他的纠缠,心里却感受不到半点欣喜,反倒沉重万分,像是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被他那冷淡的言语、漠然的眼神,挪移至她的心口。
起初,她还想逞强,坚持贯彻对他的宣言,又逼十三哥找了个男人来。
当她走进房里,喝令那男人月兑衣上床时,一双眼儿不由自主的望向门口,以为宫清颺又会出面阻扰。
哪里晓得,一直到“自愿者”已经月兑得精光了,那银发白袍却仍不见踪影。她只觉得怅然若失,转头瞧见,那男人已经猴急的凑过来,想要一亲芳泽,满腔的沮丧,全都化为愤怒,当场把那光溜溜的倒楣鬼踹飞,火冒三丈的挥拳痛扁,还不忘开口教训。
“你不知道吗?这种事情得慢慢来的!”她月兑口而出,说出宫清颺曾说过的话,心里一震,拳头也停住了。
被扁得满身是伤的男人,趁着她出神时,胡乱的抓了衣裳,含泪爬出房门,逃命去了。
十九捏着拳头,想着宫清颺曾说过的话。他对她说过许多许多的话,有时温柔、有时礼貌,而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那么的疏离冷漠。
唐姑娘往后想怎么做,都随便你,宫某不会再过问了。
唐姑娘?
他叫她唐姑娘?!原本,他早已改口,开始唤她十九的——
这些天来,她像是掉了魂般,在酱场里飘荡,几次都在酱缸旁怔仲,双眼发直的瞪着缸里,仿佛能在墨黑的酱油里,瞧见他俊美漠然的面容。只是,她却又难以遏止的想起,没了笑容的他,是那么的冷漠。
那一天,他为什么不躲开?她下手那么重,他是不是伤得很厉害?经过这么多天,他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问题在她脑子里滚啊宾,却没半个有答案。
打从那时起,宫清颺就不曾再来过酱场,他反倒去了唐家,亲口告诉泪眼汪汪的唐威,说他无福娶她为妻,两家的婚约就此解除——她真的是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用温柔的笑,以及或猛或柔的吻诱惑她,或者是死缠烂打的追着她,逼着她快快成亲。但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快乐?
“十九?十九!”
有人在身后叫唤着,打断她紊乱的思绪。
“什么?”她猛然回神,才一转头,就看见唐威站在身后,满脸关怀的看着她。
“你还好吧?怎么对着酱缸在发愣?这缸酱有问题吗?”唐威低头,闻嗅着酱味,只闻见满缸浓郁的酱油香气,丝毫没有败坏的味儿。
“不,酱油没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摇摇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让爹爹看见她的失魂落魄。
“没问题就好。”唐威轻咳两声,将手中那瓮陈年老酱,小心翼翼的递给她。“来,捧好。”
“这是什么?”
“我珍藏了数十年的好酱啊!”唐威摊开手,一脸无奈。“前些日子,我答应无双姑娘,要送她一坛宝贝当谢礼。如今虽然婚约解除了,但是礼数仍不可失,这坛酱还是得送去。你要是没事,可不可以替爹跑一趟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
那四个字,在她眼里点起了亮光。她咬着下唇,想起宫清颺是龙门客栈的掌柜,她要是去了那儿,就能看见他了——
唐威见她闷不吭声,还以为她不愿意,脸立刻垮了下来,连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你不愿意吗?那、那,那我让小山子去好了。”唐威叹了一口气,回头朝着正在做事的小山子喊:“小山子,那你——”
“我去!”十九匆忙打断爹的叫唤,把那坛陈年老酱抱在怀中。“我去就行了!”
唐威转忧为喜,乐得呵呵直笑。
“啊,是吗?那好,快送去、快送去!”只要这小俩口见了面,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十九的心,老早全都飞去龙门客栈了。她可不晓得,爹爹另有盘算,只是抱着那坛酱,匆匆忙忙就往外走,转眼就出了酱场。
第八章
天上的云依然厚重阴沉,灰蒙蒙的一片,像是随时会降下雨来。
玄武大街上的摊贩,就怕等会儿大雨倾盆,全都忙着收拾货品,抢着要在大雨落下前,把摊子收拾妥当。
十九捧着那坛陈年老酱,沿街疾行快步,愈走愈快。
她也不知自个儿在急什么,但就是急着想奔往龙门客栈,只要到了龙门客栈,她就能见到宫清颺了。
噢,她、她、她绝对不是想见他喔!而是——而是——她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会儿,总算找出理由——对了,她只是内疚打伤了他,想去看看他痊愈得如何罢了!
想到这里,她重提脚步,快步又往前走。没一会儿,她已经走过大半条玄武大街,来到龙门客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