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沈声说道,耳中嗡嗡作响,耐心已经到达临界点。
“呜呜呃——呃——呜呜呜——”哭声依旧。
“住口。”黑眸眯起。
“呜呜——呃呜——”哭声不止,肉包持续消失中。
酒杯晃动,长指又紧了几分。蓦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浮现烈火般的怒气。
“别哭了!”他吼叫道,理智溃堤,正式崩溃。
哭声顿止,室内霎时悄然无声。看来,这小女娃儿还识时务,懂得即刻闭嘴。
只是,过度的寂静,又让他、心中浮现些许罪恶感。
秦不换向来温文儒雅,只在危机降临时,会泄漏出理智得接近残酷的本性。他是黑衫军的幕后军师,用兵如神,能在谈笑间,令强敌兵败如山倒,那些人全在背后暗称他为“笑面阎罗”。
儒雅的笑容,早成了他的面具,他总擅长隐藏真正情绪,从没有女人,能让他失去冷静。而这小女娃倒是一出现,就让他自乱阵脚。
他的冷静,就跟那些肉包一样,转眼就消失无踪。
室内很安静,罪恶感不断滋长,秦不换开始觉得,自个儿刚刚的那声怒吼,就像是踢了小兔儿那般恶劣。
毕竟,她看来一脸娃儿样,图眼清澈无辜,还有几分稚气未月兑,就被逼着离乡背井,跟随一个陌生男人,前途茫茫,凶险难测,任何小泵娘都会害怕难过的。
他竟还吼她呢!他何时变得如此暴躁了?
那双比女人更美丽的黑眸,扫向墙角,如墨玉般的眉蹙起。他心怀愧疚,道歉的话语含在舌间,几乎就要月兑口而出——
只是,在他看见月儿的举止时,那些话全消失不见了!
那圆滚滚的身子,正以奇怪的姿势,在地上扭动着,像是努力想用这诡异的方式,把身子里的东西挤出去。她还伸出双手,砰砰的拍着胸口,一面喘个不停,那张粉女敕的圆脸,胀红成一颗苹果。
她噎住了!
止住那嘤嘤啜泣的,不是他的咆哮,而是她嘴里那口咽不下的包子。
“唔——唔唔唔——”白女敕的双手往前伸,朝着他挥舞,企图向他求救,小脸愈来愈红。
秦不换挑眉,瞧了那乱扭的小圆球儿一会儿,心里的罪恶感,顿时烟消云散。
“过来喝水。”他冷冷的说道,举起茶壶,猛一拍桌,浑厚的内力将一个杯子震得飞起,在空中转了个半圈,这才安然落在桌面上。
他手腕一倾,茶水注入杯中,半滴都没漏出杯外。
小圆球滚了过来,丝毫不理会那杯茶,双手握住他的手腕,捧起茶壶就往小嘴里灌,咕噜咕噜的喝掉大半壶。
他拧起剑眉,看着月儿紧握不放的小手。她就连手指也是胖嘟嘟的,白女敕细软,模起来恍若棉花糖般柔软,闻起来也像棉花糖那么香甜,很是可口的模样——
浓眉拧得更紧了些,他开始怀疑,环绕室内的肉馅香,影响了他脑袋的运作。
秦不换倏地抽回手,力道用得不重,却还是让月儿震得往外一滚,跌出了六、七尺远。
“哇!”她低叫一声,咚的跌回床上,圆圆的眼儿眨巴眨巴的,胖嘟嘟的双手还捧着那个茶壶。“为什么推我?”她气呼呼的问。
“我没有。”他冷冷的回答,坐在桌前,继续斟酒,不再理会这个小女娃儿。
“你有!”月儿坚持,脸儿红红,很想拿茶壶砸他。
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响起,扣住酒杯的手,有些微颤抖。秦不换深吸几口气,咽下再度吼叫的冲动。
“睡觉。”他淡淡下了命令,懒得理会。
月儿可没这么好打发,她坐在暖炕沿,圆润的腿儿晃啊晃,一双眼儿在烛火下闪烁,像只聪明的小动物。
“喂!”她喊道。
没反应。
“喂!”她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你耳朵聋了?”
桌边传来没有声调起伏的字句。
“我有名字。”
“老爷没跟我说你叫啥名字,他都称呼你为秦公子。”
“那就唤我为秦公子。”声调仍是平平板板的,冷漠得可以,先前在赌坊里的温文儒雅,早已烟消云散。
“喔。”她咕哝一声,知道他压根儿不想报上名字,红唇动了动,偷偷骂了他几句,才重新扮起笑容。“那么奉公子,我肚子饿了!”
啪!
这简单的宣告,让秦不换手里的酒杯,应声化为碎片。
“你刚刚不是吃过了?”他一脸惊愕,瞪着那条晾在墙角的包袱巾,里头的肉包早已清空。他粗略估计,她先前边哭边塞,起码吃掉七个以上的肉包子,怎么这会儿还敢跟他开口喊饿?
女人们贪恋他的俊美,总争着想给他些好印象,在他面前进食,都是如小鸟般啄食,吃了几粒米就推说不饿,哪个女人会像她,这么毫无忌讳的猛嚼猛吃?
秦不换开始努力回忆,先前送出月儿的那票男人,是不是以大哭来掩饰狂笑的冲动?
看来,就连喂饱她,都是一件艰辛的大工程呐!
大丈夫起手无回,他答应以金银换取“杨柳山庄”最出名的女子,杨无柳以死相逼,非要他带走月儿。
这下子,回浣纱城的旅途上,无端端多了个大行李,这女娃儿成了他的责任,甩都甩不掉。秦不换是很想把她留下,但又有几分担忧,怕会在回南方的路上,听见杨无柳寻短的消息。
坐在暖炕上的月儿,仍坚持讨论用餐问题。
“我说的是正餐。”她认真地说道,眨着眼睛,瞪着他那张好看的脸猛瞧。
这么晚了还不吃饭吗?她肚子好饿呢!罢刚那些肉包,对她来说,不过是饭前点心。
秦不换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挫败的申吟。
“喂——呃——那个,秦公子,我们何时吃饭?”她追问。
“不吃了!”他吼道,黑眸里怒火四迸。
她倒抽一口气,有些胆怯。
“但是——”
“没有怛是!”他再度狂吼,回音在屋内嗡嗡响个不停。
月儿委屈的眨着眼睛,不敢再作声,只能滚回暖炕上,咬着棉被一角,偷偷抹着眼泪。她虽然好想吃东西,但肚子里的馋虫就算叫得再凶,也比不上眼前男人的怒气。
山庄里的姊妹们都说,男人没什么良心,而漂亮男人的良心,更是早被野狗啃了。眼前这个俊美得吓人的家伙,竟然不给她吃东西,让她饿肚子呢!从这点看来,他绝对是世上最残忍无情的人。
但是,老爷已经把她交给他了,她已无处可去,非得留在他身边。
棉被的边缘,探出半颗小脑袋,接着滑出弯弯的眉,跟一双圆亮的眼儿。她躲在棉被里,还是忍不住偷瞧他。
烛火闪耀,他俊美的五官上,有淡淡的光晕,看来更是俊美得令人叹息。
唉,长得这么帅,可惜是个坏心家伙呢!
她在棉被里咳声叹气,担忧自个儿将来的命运。
这个男人会一直让她挨饿吗?她会不会饿死呢?哎,早知道就不要把肉包全吃光了,留下一、两个,说不定还可以充充饥……
她舌忝舌忝水女敕的唇,回味着肉包的味道,眼皮渐渐闭上。
在入梦前,月儿偷偷下了决定。
她是赖定他了。
第二章
春风送暖,南方的江水也渐渐暖了起来。
浣纱江的江水,注入浣纱湖,再沿着蛛网般的水渠,流入浣纱城。
这儿春雨如酒,柳如烟,盛产丝绸,富甲天下。
秦不换刚进城,人们就急着争相走告,还没踏进方府,大厅里就已摆好洗尘的好酒好菜。
到底说来,他可是浣纱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撇开那俊美的模样不提,在楚狂尚未成为浣纱城城主前,他已是黑衫军麾下第一军师,谈笑用兵,计谋诡谲,剽悍的黑衫军有如虎添翼,在北方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