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萨恩脸上的笑容稍微僵硬了些,端起茶杯的手有几分抖。他咬紧牙根,将怒气吞回月复内。他原本也不能前来参加,要不是靠着沈宽,他大概也无缘看着韩振夜就地正法。只是,他本以为武林里没人有胆子违逆沈宽,怎么料得到,这个年轻的城主竟然就不领情。
“别争吵了,铁城主,我们只是想向你索一个日期,否则处决的事情一拖再拖,只怕会夜长梦多。”一个请瘦的男人徐缓他说道,在气氛紧绷时站出来打圆场。
铁鹰的表情没有改变,他慢慢收回视线,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拖延。沈宽不断地施予压力,众人已经不再有耐心。对方仍旧按兵不动,看样子是想逼他先走这步棋。
他还没有做出决定,门前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恰巧打断了众人的注意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跑而来,接着是仆人们慌乱阻拦的声音。
“野火姑娘,不行的,城主正在商讨事情……”仆人焦急他说道,想要拦住来势汹汹的野火。
“让开,我有事情找他。”野火清脆的声音里有着怒气,根本也不管仆人的拦阻,几个闪躲,轻易地就避开了仆人。她虽然没有学过武功,但是在外奔波了多年,身手还称得上灵活。
“铁鹰,我告诉你,我不要再试穿那些嫁裳,听到没有?老是被逼着穿穿月兑月兑,我快被烦死——”她还没踏进厅堂,就迫不及待地喊着。
但是,此刻她身上穿着繁复的华丽女装,动作受到诸多限制,好不容易避开了仆人,却又不小心被垂落莲足旁的柔软流苏绊着。她低呼一声,双手乱挥地往前倒。
还没有触及地面,原本在几丈之外的铁鹰已经闪身来到她身边,轻易地就扶住她,将她娇小的身子往怀里带。迅速的身手,看得厅堂上众人目瞪口呆,刚刚铁鹰施展的身手,就可以看出武功之精湛。
“我的烈火儿,你迫不及待地来见我,是太过于想念我吗?”他靠在她耳畔低语着,灼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肌肤。
野火低呼了一声,连忙拉紧他的衣衫,好站稳身子。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男性气息,她的无法控制地变得通红,为了掩饰此刻的窘状,她迅速地推开他,不想被他扶着。
“放开我。”她低叫一声,用力推开他。
铁鹰无奈地耸耸肩,真的就听她的吩咐,松开扶住她的双手。但这么一松手,她就连忙想后退,偏偏又踩着裙摆,重心转眼间又不稳。
她瞪大了眼睛,却咬住唇不肯呼救,之后就在众人的视线下,砰地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确定不要我扶你吗?”铁鹰还雪上加霜地问道,只有那双眼睛泄漏了他的笑意。他可是很尊重她,这个倔强的小女人要他放手,他就从善如流地松手了。
“你——”她瞪着他,说不出任何话来。怎么能够骂他?是她自己不要他扶的,她要是出声指责他,只会让所有人看笑话,知道她心胸有多狭隘。
“我说,野火姑娘啊,你穿女装虽然美丽过人,但是手脚却笨拙得很呢!”皇甫觉乐不可支地笑着,还特地凑近来看看她的窘状。“太好了!我正嫌这里无趣得很,有野火姑娘来替我解解闷,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你少管闲事!”野火咬牙切齿他说道,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这一次她很小心地扶着墙壁站好。
“好凶呐!野火姑娘气冲冲地来做什么?找出城令牌吗?”皇甫觉眼里闪烁着恶意的笑,摇动着手里的扇子。
她被激怒得发出一声低叫,提起裙摆就要往皇甫觉冲过去。但是只来得及踏出步伐,腰间就猛地一紧,她娇小的身子被巨大的力量一拉,别无选择地撞上铁鹰宽阔的胸膛。
“烈火儿,你就是要对他无礼,也要等到私底下。”铁鹰紧握住野火纤细的腰,将她固定在身上,靠在她的耳畔低语着。她实在太过单纯了些,任何情绪都藏不住,轻易地就被人激怒了。
“我要杀了他!”野火握紧拳头,渴望地看着皇甫觉。
“相信我,想这么做的人可不只你一个。”铁鹰低语着,有些不舍地松开握在她纤腰上的手。野火的反应愈是激烈,皇甫觉就愈是觉得有趣,恶性循环下去,他这个未婚妻倒成了皇甫觉的玩具了。
“铁城主,我们是否能够继续讨论下去?请你马上做出决定,看是要在何时处决魔教之子吧!”一个老人不耐他说道,有些厌恶地瞪视着野火。在他眼里看来,野火行为粗野而且目无尊长,根本就不配成为铁鹰的妻子。
野火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望着铁鹰,有些急切地询问:“你们要杀韩振夜?为什么,他不是什么坏人的。”她不明白地猛摇头。
“顾姑娘跟韩振夜有过接触?魔教的人善于伪装,或许顾姑娘只是暂时被迷惑了。”沈宽笑容不改地问,缓慢地走近几步,模样像是最慈祥的长者。他看着野火,眼睛深处始终有一种难以解释的光芒,那种光芒被种种情绪覆盖得很好。
野火即本能地往铁鹰靠去,潜意识里就对聚贤庄的人感到不安。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太过羞窘,险些让他们瞧见她的,所以她难免就对沈宽有些顾忌?每次视线与沈宽接触,她心里就是会有着莫名的恐惧。
“这几日冰儿为他送吃食去时,我也会跟着下去。”野火紧靠在铁鹰的身上,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一双小手也紧抓着他的衣衫。
她本来也以为韩振夜不是什么好人,才会有那么多的名门正派等着要他的命,但是这几日来,跟着冰儿在地牢里流连,她隐约发现事情似乎跟她的想象有所出入。
韩振夜似乎跟一般恶徒截然不同,尤其是他看着冰儿的眼神,总是会让野火想到铁鹰。
几次她只是陪着冰儿到地牢去,简单地与韩振夜谈了几句就匆忙离开,不敢打扰两人。
会用那么热烈而温柔的眼神看着一个女人的男人,怎么会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呢?
所以,此刻听见他们准备要处决韩振夜,令野火格外地焦急。
铁鹰皱起眉头,不知道是该吻得她头昏转向,还是该给她柔软的一阵好打。他先前已经不断地嘱咐,不许她再去地牢里;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危机尚在酝酿,她知道得愈多,只会愈危险。
“我说过,不许你再去跟他有任何接触的。”他不悦地说道,但心中认命地知道她若是打定主意,就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警告。
在场的众人,听见野火替韩振夜求情,脸色纷纷变得难看,有不少人都是曾吃过魔教的暗亏,对韩振夜早已怀恨在心,听见了野火的说词,心里只有几分不以为然。
沙萨恩则是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野火,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当初名满天下的顾家,就是因为得罪了江湖贼人,才会在一夜之间灭门。要是顾姑娘的父母地下有知,晓得顾姑娘竟与魔教之子私交甚笃,还为他求情,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野火的身子在转眼间僵硬,她瞪着沙萨恩。“我父母心里会怎么想,好像还轮不到你来猜测吧?还是我好心些,一刀送你下黄泉,请你替我问问?”她极为愤怒地说道,回以一声冷笑。
“顾姑娘,你想过没有,顾家灭门血案的凶手至今尚未寻获,而魔教长久以来危害正派人士。说不定魔教就与你的深仇大恨有关,如此一来,你还要替韩振夜求情吗?”沈宽语气祥和他说道,把野火当成不解世事的小女娃,耐心地解释着。他的双手拢在衣袖里,隐藏着他随身的那柄锋利三尺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