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喜没有办法想,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三公子,你……我……怎么办?我发过誓,一辈子不嫁人……我当时的誓言是什么?不嫁三公子?还是不嫁人?我……我忘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个鬼!”金多宝发现,袁尚喜已经半疯魔了。“你冷静点,慢慢说,先告诉我,你怎会立誓不嫁?”
“我……”袁尚喜深吸几口气,静下心,回想立誓的情形。那是在柳啸月第四次拒绝袁家的提亲,又发现她躲在屋顶上,偷瞧对街的大镖局后,他拉了柳乘风,也上大镖局的房顶,兄弟俩畅谈了一番“我的感情我作主、她的感情她自己负责”的理论。
于是,她知道,他在这她死心。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嫁他,她没胆去想,这么好的男人,只有最有福气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而她不是。
但她仍然觉得失落。
她放弃了对这段情的最后一点渴望,只保留喜欢他的念头,因为这是她唯一能负责的感情。
柳啸月一直不喜欢她,这种情绪持续了十余年,怎么可能突然改变?
她笑了,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把她所有的混乱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原来我的心死得还不够彻底,所以他稍微温柔了点,我便慌张了……金姑娘,我懂了,我不该动摇,我需要的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改变。”她爱他,但她不会与他在一起。这便是她要坚持的。
她伸个懒腰,眼里没有迷惘,代之而起的是坚毅。
“好了,我该去修城了,回头见。”摆摆手,她走了。
金多宝看着她的背影,良久。“你到底懂了什么?为何我一点都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她是懂的——柳啸月被拒绝了。
有监于这人剥削自己太甚,她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她认识的人。
长廊的另一头,柳啸月脸色发黑。他明白袁尚喜的心思,无比懊悔昔日自己斩情丝斩得太决绝,竟是半点后路也没留给自己。如今要弥补,只怕要有长期抗战、流血流汗的心理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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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守将挺同情柳啸月,一辈子没动过情的男人,第一次动情就摔这么重,更掺的是,他跌跤的事还被金多宝在几个月内传遍大散关,从八十岁老人到八岁小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幸好金多宝已被柳啸月打发去寻找可以快速恢复内力的药,否则这流言还不知要传得怎生离谱?
陈守将找了个空档,请柳啸月喝酒,可惜人家不领情。
柳啸月邀他喝茶,他说,酒入愁肠愁更愁。
陈守将坐在他面前看他泡茶,他的手指很长,取茶、冲水,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美丽,根本看不出他在伤心。
但他的眼睛很黑,就像没有月光与星光的夜晚,暗得让人发悚。
柳啸月给陈守将倒了一杯茶。“尝尝,这是有一回我保镖经过虎头山,当地的村民送我的。”
陈守将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怎么这样苦?”
“先苦后甘。”他淡淡地品着,想起袁尚喜,他与她的相处却是先甘后苦,过去,他实在太糟蹋她的情意了。
他愿意花百倍、千倍的心思挽回她,就不知她给不给他这个机会?唉……
陈守将放下茶杯。“苦也好、甘也罢,这不合我的口味。我宁可喝酒。”
“酒会让人混乱,而茶可以使人清醒,且对身体有好处。”
“混乱好啊!你现在就该混乱点儿,才不会想太多,徒增心伤。”陈守将知道柳啸月一向自律,但把所有的苦都藏在心里,半点规矩不敢逾越,就太变态了。
“我若混乱了,还怎么做事?怎么谋求她的心?”所以他宁可清醒地忍受心伤。
“你还没放弃?”
柳啸月的手忍不住又抚上胸怀,那里藏了她的手绢。二龙山上,她的情、她的恩、她的义……她的一切一切已变成了他心中的挚爱。
说放弃很简单,但他的心割舍不下,他确实很喜欢她,他是真心的。
“为什么要放弃?”
“袁丫头已经很清楚明白地拒绝你了。”陈守将讶道:“你莫非还要行那死缠烂打的蠢事?”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是使用的手段,只要我不造成任何人的困扰,单纯地喜欢,何来愚蠢之说?”
“如果她一直不接受你呢?你要跟她耗一辈子?”
“也没什么不好。”袁尚喜是因为他的无情,才决定一生不嫁。但她并未就此抹消自己的感情,她依然爱他、依然在他有需要时帮助他、依然对他笑得潇洒飞扬,一个姑娘都有如此胸襟,难道他还不如她?
“你……你们两个……”陈守将以为,柳啸月和袁尚喜简直是绝配。
“大人。”一个兵丁来报。“袁姑娘让人来说,城门口有些不对劲。”
已经秋末了,到处都在收粮入库,陈守将手下人力有些吃紧,就让袁尚喜率流犯整修城墙时,顺便注意一下北方当涂族的动静。
她为人有些粗心,但做事却很仔细,捉到了几个当涂族奸细后,陈守将干脆让她帮着守城门。不过这份工作只持续到秋收结束,毕竟,她还是流犯身分,危急时用她可以,真提升她入军职,怕御史就要参他一个滥权枉法的罪名。
“去看看——”陈守将还没说完,就发现柳啸月已经不见了。“要论重色轻友,你称第二,也没人敢坐第一的宝座了。”他边说,也招呼亲兵,一起上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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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尚喜看到柳啸月的时候,有些紧张,想逃跑。
自从那夜,两人在屋顶上相拥着睡了一晚后,她就没办法以平常心面对他。
她颤着手,解下腰间的皮囊,喝了口酒。这已经不是烧刀子了,柳啸月说烧刀子太烈,让她少喝,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改变习惯,现在喝竹叶青。
竹叶青绵软,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让她双颊染上一抹嫣红。
他很自然地走过来,伸手拭去她唇边的酒汁,微笑着,眼睛明亮,像在勾她的魂。
她傻了,手中的皮囊差点掉了。
“发生什么事?”他的吐息吹向她耳畔,一点一滴融化她的理智和抗拒。
柳啸月本来就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当他故意要迷人时,又有谁挡得住?
至少袁尚喜是挡不了的。她只觉脑袋越来越迷糊,就连让他欺近身体,肩抵着肩,她也没发现。
她鼻间充满了他的气息,是江南柳绿的味道,好温暖。
迷迷茫茫间,她忘了紧张,陶醉地享受着他的陪伴。
他就知道她抗拒不了自己。其实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会说,因为说了,她会逃,他就没有机会再捉住她了。
他选择另一种方式接近她,让她在生活中习惯自己,希望有朝一日,她会视他的亲密如呼吸,到时,她再坚决不嫁人,也离不开他了。
这方法有些卑鄙,但不得不说,它很有效。看,他们之间靠得多近。
“我刚才跟陈大哥喝茶,听说这里有事,便来看看。”
她的情绪随着他的话语起舞,忘了自己的坚持,指着远方那团团黄雾说:“你看那边,好大一股烟尘,像不像大队人马奔驰而来?”
他极目望去,滚滚烟尘中,确实有很多人影、马影和……车影。
“难道是当涂族人来攻?”他有些紧张。袁尚喜的内力还没完全恢复,这时候打仗,她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