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她的肩。“我故事还没说完,你这么快就感动到下行,我还怎么说下去?”
“我只是心里感动,还有听你说话啊!”
他爱怜地抚着她的发。“我跟强仔认识的那几年,强仔常跟我说些预言,准不准我是不知道啦,因为咱们已经来到大周了,也无从查证了。可自那以后,我再没作过被遗弃的梦,反而常常梦见自己在天空飞,于是我愈发相信他。直到我们出车祸的半年前,强仔说,他姊姊在医院工作,对台湾的药品市场抱怨不已,外国已经行之有年的东西,台湾要落后人家好久才能进货。若是一般的药品也还好,但诸如减肥药、壮阳药等那些保证一推出就会畅销的东西,台湾硬是比别人慢一步进口,等于自断财路。强仔跟他姊姊有意透过药商,直接去美国、日本拿货,回台湾后再私下贩卖。我想,这笔买卖可以做,而且他姊姊又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拿到假货,便把书局跟房子拿去银行贷款,两人合伙做起生意。”
“作梦应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她猜,高亢是被强仔的叨念给洗脑了。“可既然是你、强仔、强仔姊姊三个人的生意,为什么全部挂你名下?你还帮他做了担保人?”
“强仔姊姊工作的医院有规定,员工不得兼职,圣于强仔自己是个卡奴,个人信用度差得要命,两姊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只好由我出面。一开始我们的生意做得很好,确实赚了钱,强仔想扩大事业,可惜我们手上的流动资金太少,所以他决定去借钱。但我的书局、房子都已经抵押了,没办法再贷,强仔便想到民间的融资公司。我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强仔说,我已经为公司付出很多了,这笔钱由他出面借,我只要做保证人就好。我心想,强仔也算够意思,便答应了。”
“这叫欲擒故纵。”她觉得强仔从头到尾都不安好心。
斑亢耸耸肩,一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也很坦诚,但赚钱后,大家的初衷有没有改变,谁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们的生意虽好,但货品在台湾毕竟尚未通过检验,遭人告发。强仔事先得到风声,便卷走了剩下的钱,扔个烂摊子给我,等我发现时,打电话问他,他正在机场,准备逃到美国。我问他为什么骗我?他回了我一句:你没脑子啊!人家说什么你都信。”这是他最后一次跟强仔连络。
林苹皱着眉头不说话,好半天,才长叹口气。“难怪以前你不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则丢脸,二来,贩卖未通过检验的药物,不知道那些一心想变美、变强壮的顾客吃了药,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她心里很是不安。
良久,她才叹道:“这种钱实在不应该赚的,那些药政府没核准,万一吃出人命,我们罪过就大了。”
他点头同意她的话。“我当初只想到欧美科技那么发达,他们都能卖的药,没道理在台湾就会出问题,但再细想,为何世界各国引进一种新药品之前,都要再临床实验,必有其道理。我一个外行人,确实不该质疑这种规定,而且,药物不是食品,哪怕是食品,吃错了也会要人命的。那桩生意是我做错了,怨不得人。”
“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黝黑的、星芒闪烁的眸子凝视她。“娘子,有些事我做错了,当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怨天尤人,认为全世界的人都负了我。但上天还是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来到大周,可我也没有改变,更变本加厉地厚实心防,避免被人所害。我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有今天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你和爹娘就别费心思变卖家产,为我走关系、托人情了。”
“你真的认为自己在这里没做半件好事?”
他笑着,好像清风拂过森林似地淡然。“我知道县里很多人赞我是青天,但他们根本不明白,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他们,我只是不懂得怎么做个父母官,再加上想偷懒,才施行那些政策,阴错阳差地给百姓们带来了好生活,仅此而已。我心里没有一点善意的,或许,恶念还多一些。”
她倾过身子,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傻瓜,你别信宗教说什么有心为善、虽善不彰的话,听娘子的,下管有心或无意,善就是善,县民们知道自己要什么,你给了他们,不管你出于何意,他们日子过得舒服,他们喜欢你,这就够了。那些功德啊、报应啊,上天自己会算,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他美丽又骄傲的小娘子啊!他乡喜欢她这份慧黠与豁达。世人都爱算,他亦不例外,但算来算去,谁比得过她的潇洒?
他今天跟她说这么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告诉她,他不是个好丈夫,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别守了,寻个好人家另嫁了吧!她今年才十八,他不要她为他守一辈子。
可是她话里话外部表示了不会束手待毙,她会为他争取到最后一刻,无怨无悔。
他既感动又心痛,只怕再怜她百年、千年,也还不完她这份深情。
“娘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笑了,像迎风初绽的桃花,粉柔娇女敕,艳丽无双。
“相公,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出车祸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是保护我,公公拿家法要打人,你想也不想就扑上来替我挨打,婆婆把两个丫鬟都送到房里了,你也没碰她们一下。你待我一心一意,我已经很满足,如今,我只希望你再做到一件事——永远别放开我的手。”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今,林苹的一番告白就让高亢红了眼眶,抱着这副柔软的娇躯,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立誓,不管今生今世、来生来世、他的生生世世,一颗心就属于这个女人,永不相负。
***独家制作***bbs.***
斑五被砍头了,高亢却在牢里蹲了四个多月。
知府大人本来想弄死他的,省得整个安城府的人都学他,不给上官送礼、又不叫属下收贿,那他这类“千里做官只为财”的人怎么办?喝西北风去?
可知府大人小看高亢的影响,他那种无为而治的方式滋润了春水县民的生活,人人日子过得好了,口袋里有钱,就会去消费,顺便也活络了商业,结果便是县里的人感激高亢,往来的行商更希望这位县大人干久一点,大家好多赚些钱。
再加上高老爷、夫人卖了半数家产给林苹上下活动,她一个女人家,交际能力比那些走南闯北的掌柜们都强,硬是让她走通了道台的关系。
于是,高亢的案子一审再审,知府要杀人、道台要保人,最后各退一步,判了高亢流放南疆。
还好,春水县本来就靠南边,离那里不过百余里路,比人家放到西部垦荒强多了。
这一日,阴雨绵绵,也是差宫押着高亢上路的时候了。
斑亢虽然一身囚衣,人倒也打理得干净,这多亏了他的好人缘,和林苹的疏通。
斑亢在牢里吃好穿好,就是数月不见天日,人显得苍白憔悴一些。
差官们本来打算给他上手铙脚铐的,突然后头一阵敲锣打鼓。
两个差官傻了。这……戏台上演闹剧吗?一个犯官被流放,春水县民居然祭出了万民伞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