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夫妻对视一眼,同声开口:“剪刀!”
“在妆台里。”她说。
他跳下床榻,正要去拿剪刀,便有人拍门。
“少爷!”
斑亢咬牙切齿,一双拳头在半空中挥舞了大半天。
“这是在耍我吗?”太可恶了!
林苹手忙脚乱地拉好衣服,下了榻。“听声音是绿娃,你先到榻上躺着,我去开门。”
“不理她行不行?”
“你说呢?”她白他一眼,推他上榻。
待高亢躺好,林苹走过去打开房门,正是绿娃端了醒酒汤、红蝶捧着一盆热水来了。
“东西放下,你们出去吧!”
但绿娃和红蝶依依不舍地看着高亢。老夫人选她们过来伺候前说过了,怀了孩子便扶做妾,比起一辈子做丫鬟,妾当然是更好的选择,但接近不了高亢,她们又如何怀孕呢?
林苹怎会看不穿两丫头的心思,本来她还忌惮着婆婆,怕让老人家没面子,变成婆媳问题,但高亢自己承诺不纳妾了,她也就心安理得地赶人。
“还不出去,愣在这儿做什么?”
绿娃鼓起勇气道:“奴婢要服侍少爷喝醒酒汤。”
“房里只要有少女乃女乃就好,其他人都给我滚出去。”榻上,高亢比冰还要冷的声音响起。
绿娃、红蝶同时一哆嗦。以前见少爷,总是一副笑咪咪的样子,从没发过火,怎么冷下脸来却是如此可怕?
“还不滚?要本少爷亲自请吗?”既然想通了“妥协”和“忍让”是两码子事,高亢就不会再处处委屈自己顺从这里的规矩,他有他的一套原则,从现在起,他会做一个全新的“高亢”。
“奴婢告退。”绿娃、红蝶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碍眼的人走了,高亢立刻翻下榻,跑过去锁上房门,又回来抱住林苹。
“娘子……”是不是可以再继续呢?他热火未消啊!
“相公!”她的声音好嗲、好娇、好柔。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娘子,你……还好吧?”林苹生性独立,很少这么撒娇的。
她钻进他怀里。“热水耶!”
“好娘子,你有话就直说吧!”
他喜欢被她依赖,大大满足了他的男性自尊,但她用这种灌了糖蜜般的口吻说话,却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噘起了嘴。“婆婆说,月子内不准洗澡,也不让我踏出房门一步。”她闷透了。
“没问题,入了夜,相公帮你烧水去。”大周人有忌讳,他高亢没有,只要娘子高兴,上刀山下油锅他都行。
第四章
斑亢吹着口哨走进小院落,就看见两张小婴儿床摆在榕树下,一对宝贝午睡正酣。
林苹和绿娃、红蝶则围成一圈,正缝着一些小衣小裤。
林苹受够了大周人把娃儿绑成粽子的习惯,坚持自己带孩子,也照着二十一世纪的做法,缝制婴儿专用的衣衫鞋袜。
斑老爷和夫人原本不赞成媳妇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孩子就该裹在包巾里抱着,跟大人一样穿衣算什么?而且穿穿月兑月兑间着凉了,谁负责?
但林苹以事实驳斥了那些老旧的观念,她把一对儿女养得白胖可爱,那小手挥舞着让人抱的样子无比地惹人疼,时日渐久,两位老人家也打消了拿包巾捆孙儿女的念头。
至于绿娃和红蝶,林苹打算把她们教成心月复,下了一番苦心指导她们读书识字、明礼仪、知进退。
只是两丫头终是奉命来侍寝的,那两双俏眼有事没事就爱往高亢身上飘。
无奈全高府的人都知道,少爷自当上爹爹后,文弱的性子大改,不仅敢对上发飙的老爷,连衙门一班油条捕快也让他教得服服贴贴,送上门的红包虽然照收,但巡街时再也不会白吃白喝白拿百姓们的东西。
扁这一项改变就够春水县民对这位县太爷感恩戴德。
斑亢这位大少爷是越来越威风了,行走间,自有一股昂然气势。
两丫头尽避心思涌动,也不敢对他使出丁点狐媚手段,只默默地在小院里待下来,期待有朝一日能得恩宠,飞上枝头做凤凰。
林苹见高亢回来,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上去。
“笑得这么开心,可是有好事?”
“娘子聪明。”他俊逸的眉眼飞扬,带起阵阵春风,悄然拂进她耳畔。“为夫今日可算真正坐稳县太爷的位置了。”
“你不是早收服了衙门众捕快?”她细语回道。
“那群鲁汉子,只要有酒有肉,他们见谁都服的。”他温柔地为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发丝,一股深情瞧得绿娃、红蝶眼里都发亮了。几时见过这般知冷热、贴心怀的伟丈夫,若能侍得少爷,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林苹脑筋一转,小手抚上他胸膛。“相公可是收拾了那些难缠的师爷、书吏们?”
“现在一个个乖得跟小猫似的。”
“这么厉害?”小手在他的衣襟上画着,她媚眼如丝,好似会勾人神魂。
“小妖精,想使坏吗?”他拉住了她的手,指头顺着她宽大的水袖往上爬,直到软女敕的藕臂,细滑的肤触瞬间酥麻了他心窝。
“再坏也没你坏。”她曲起手指,在他腕上弹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转呀转的,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他胸口又是一热,腾腾的欲火便又在体内烧起来了。
“绿娃、红蝶,少爷要洗浴,你们俩烧水去。”
两丫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高亢,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少爷总不喜欢她们。
“还不出去?”高亢沉下了脸。
“是,少爷。”绿娃和红蝶边走,隐隐还有抽泣声传来。
“你真如此狠心?”林苹笑着刮了他的脸一下。
斑亢捧起她的脸,印下一吻。
“我宁可现在狠心,好过将来没心没肺。”两情若要长久,岂能系于一张容颜?一个孩子?甚至是几句空口白话?他爱林苹,无他,知心而已。
至于绿娃、红蝶,高亢与她们根本没话讲,又怎会生情呢?留着她们,是林苹心慈,他舍不得拂了娘子的意,但休想叫他好颜相待。
“知道你心肠好。”她藕臂攀着他的脖子,小巧的鼻子与他的厮磨着。“这些日子,婆婆每回过来,总是喜笑颜开的,说外头百姓夸你这父母官当得好,简直就像我们常说的包青天了。”
斑亢大笑。“我一件案子都没审过,还青天咧!”他对她眨眨眼。“也许我这一任啊,根本不会审到一件案子。”
“啊?”她倒有些愣了。“县官不审案,那要干么?”
“今儿个彻底屈服了那些师爷、书吏,我才知道,知县名义上要管一地的钱粮、户口、刑案、考取……看似是多得不得了,但是呢,知县底下还养着一票刑名、书启、钱谷等各式师爷,负责帮知县处理一应问题。知县唯一的用处呢,大概就是在师爷们将事情解决后,在文书上盖大印吧!”
“还能这样做?”怎么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正确地做官。”亏他心惊胆跳了三个月,原来却是白忧虑了。“难怪这么多人爱做官,真是既轻松又愉快。”
天底下真有这么好的事?她总觉得怪怪的。
“慢着,这些师爷、书吏、捕快,他们的薪水哪里来?”
“名义上是由知县的口袋里掏,实际上……”他一只手指比了比天。“是朝廷支付。”本来他就觉得大周的税收很奇怪,居然要粮食不要金银,如今才知里头是有学问的。
大周人崇尚廉洁,所以官员的俸禄很低,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薪水少没关系,一县之地的税收尽可做手脚。
每年秋末,百姓向官府缴粮,县府就近将谷麦运送到最近的州道粮仓存放。这一路约十天半个月,难免天灾人祸,于是朝廷很人性化地给了一个叫“岁损”的名额,允许各府县的上下官员“不小心”弄丢或搞坏一些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