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光凭着假扮太监与小豆子私会,就够言官参到她臭头了,而她还会丢掉一个最好的朋友,那些老古板肯定会以媚君邀宠为由,将小豆子斩了。
越想,她心里越虚,诸多念头几番翻转,纷纷化为对步惊云的好感。
眼下,她不再想避着他,只想着能跟他多亲近些。
偏偏不想他的时候,他像跟屁虫,就黏在她身后不走,这时,她心头惦着他,他却怎么也不出现。
她越等他,越想他,心里就越烦,本来就不太好的脾气更烧成一把烈焰。
“臭鸡蛋,你到底来不来啊?!”她用力一跺脚。“唉哟……”却是气极生悲,扭到了。
“皇上。”眼看着她小小的身影歪歪斜斜的,又要往地面栽去,步惊云身形化作一阵风,瞬息即至,两只长臂将她结结实实搂住。
齐瑄半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心又怦怦乱撞了起来。
那张妍丽的俏脸比开遍山头的桃花更艳上三分,饶是步惊云这样武功修为到达天人合一的境界,也被眼前这番美景震得心神一荡。
她看着他直愣的双眼,琥珀色的瞳眸里毫不掩饰的爱恋,让她一时也痴了。
有道是痴情人对上痴心人,周围仿佛冻结了,只剩两具互相依靠的身体——
直到一声轻咳打破了甜蜜的沉静。
步惊云听得出来,那是齐争发出的声响,像在警告他:本王的妹子,在未经本王许可前,你少动歪脑筋。
步惊云小心翼翼扶着齐瑄站好,又将声音凝成一束,直接传入小豆子的耳里。
全天下没人可以伤害她,包括我自己。
然后,步惊云听见齐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齐瑄自然不知道两个男人已暗中较劲一回,只皱眉揉揉脚。要说衰,世间她数第一,跺个脚都会扭到,倒楣毙了。
步惊云依然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冷得像石雕。
他蹲,很轻、很温柔地捧住她的脚,大掌覆住她揉按之处,运出一股热气,替她活络扭伤的部位。
齐瑄张大嘴。她很惊讶,在那张端肃的面容上,她竟读到了一种名为“心疼”的情愫。
他不止欣赏她、夸赞她,还会怜惜她?
她怀疑自己眼花了,若说他与众不同,不以性别断人能力,她相信,因为白日在议事房,他以行动证明他不是那种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鲁男子。
可要说他对她另有想法,她怎么也无法相信。两人毕竟朝夕相处了十年,他若有情,早表现出来了,怎么还会端着一张木头脸,成天惹她生气。
但是……她眨了又眨,却怎么也眨不掉他脸上那藏得很深、又很浓烈的爱恋之情。
怎么回事?她搞不清楚,心有些慌,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忍不住想试探,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他的心思。
“啊!”她大叫。“好痛、好痛——”
“忍忍。”他冷硬地说。
可她清楚察觉他为她疗伤的真气又强了几分。她的脚踝不再是温暖,而是微微发热。
下一会儿,他额头就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武力超绝,要在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易如反掌,但是替心上人——尤其是齐瑄这种丝毫武功都不会,娇弱得像一碰就碎的小人儿疗伤,就像要一个守边大将拿针绣花一样辛苦。
输出的真气大了,会伤了她的经脉,好心办坏事。
输出的真气小了,她伤又好得慢,要多痛些时候。
他是千般小心、万般注意,还不惜耗费真气将她疲累了一天的身体疏通了一遍,才轻柔地放下她的脚。
“好了。”他说,一抬头,来不及站起身,便跌入她那双水雾弥漫的黑眸里,不可自拔。
这是齐瑄在同一日内,第二次对步惊云改观。
原来他一直深恋着她、原来他冷漠的外表下藏着如许温柔、原来……受他宠溺,她心里却不恼,别有淡淡的欢喜和兴奋。
第四章
御花园里,齐瑄边走边跌跌撞撞,没摔个鼻青脸肿,是因为步惊云比往常更黏着她,贴近到只要她脚步有些许踉跄,他双手已经扶住她摇晃的身子。
这一路走来,他不晓得喊了几句“小心”、“注意”。
而她,狼狈依旧。
这其实不能怪她,她的动作本来就不灵巧,偶然发现步惊云对她有情之后,只要他在身边,她便忍不住想看他,享受他眼里流泄出来对她的怜惜,她心头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滋味。
于是,她很难专心散步,变得一心数用,一路走得更是险象环生。
每被他护卫一次,她的心就震荡得更厉害。
不知不觉,她跌的次数更多,多到步惊云本就冷硬的脸庞都要变成青黑色了。
他索性圈住她的腰,找一处最近的凉亭,飞身过去,将她往玉椅上一放。
“皇上且在此歇歇。”意思是,她今天别再散步了,省得真把自己跌坏了。
齐瑄回味着方才他圈在自己腰上的力度,嘴里仿佛尝到了蜜,从舌尖一路甜进喉咙。
她忍不住掩嘴轻笑。
步惊云只觉她今天——不,是这几日的言行举止总是怪怪的,好像……
他沉思片刻。对了,最近三日她不再与他针锋相对,见面就吵。
奇哉、怪哉,她讨厌了他十年,却在几日内对他改了态度,什么原因?不是病了吧?
齐瑄俏生生地望着他。“步统领,那日你在议事房说的可是真心话?”
“啊?”他的脸上很清楚地写着“惊讶”两个字。“皇上称卑职——”
“步统领啊!有什么不对?”她以前没礼貌,现在改了,不成吗?
“皇上龙体欠安,臣立刻宣召御医进宫。”说着,他就要离开。
“等一下,谁说朕不舒服的?”
“皇上向来直呼臣名姓,今朝突然改变,必有不妥之处。”
榜老子的!这家伙——难得想对他温柔一下,他却以为她有病,真是被虐狂,一定要人骂他。
“步惊云,朕好得很,不用你多管闲事!”她咬牙,其实更想咬他一口。
他很明显地松一口气,淡淡的欣慰浮上眸海。
她瞧得是好气又好笑。什么人啊!要人凶他,他才高兴,怪胎。
“喂,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确是实话。”
她好生开怀,笑得眉眼净是春意。
“喂,你——”抿抿唇,偷看他,还是那张木头脸,怎么看怎么呆,却是……呆得别有一番韵致。“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什么?”
“就你之前说的话啊!”
“确是实话?”这种话有什么好反复说的?他纳闷。齐瑄真是怪,确定没病?
“不是啦!”她真的被这根木头气死了。“是让你再说一回……日前,在议事房里,你跟朕讲的那些话……”又窘又迫,她害羞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步惊云怔了一下,仿佛有点醒悟过来了。
她何时开始改变对他的态度?
她喜孜孜地告诉小豆子,他称赞她。
她说,她长这么大,头一回受到肯定,心里很是欢喜。
她……原来很容易讨好,只要夸她一句,她一颗心都可以掏出来送人。
他心头一紧。十年来,他自以为为她尽心尽力,其实从未了解她,不知道这副小小身躯上,扛着天大的责任。
她坐在龙椅上一天,就抛不下百姓众生,她有多少治国策,可以将齐国重新带入昌盛繁荣,她也想尽办法、委曲求全地去做了。
偏偏,没人肯定她,没人愿意给她机会实行那些理想,她的挫折可想而知。
当她被打击得彻底失望的时候,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鼓励给了她无边的幸福。
终于,她坚硬的心防碎了,为他泄出一缕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