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介谦昂然直视,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你……”严老爷气结。
“夫人!”婢女发出惊叫。
严夫人受不了这种刺激,瘫软在座椅上。
“夫人……快去请大夫!”严老爷朝厅外的管事叫道。
“娘!”他脸色丕变,一个箭步上前,将娘亲抱起,懊悔、自责将严介谦打得溃不成军。
留在南院等候消息的乔霙也赶来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她恨不得打自己几拳。
好不容易在大夫看过之后,确定严夫人只是一时情绪起伏太大,幸好没什么大碍,严介谦这才疲惫不堪地跨出房门。
“娘已经没事了。”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太好了。”乔霙用手背抹去泪水,哽咽地说。
严介谦没再说话,只是牵起她的小手,慢慢地往南院走。
想开口问他究竟跟爹娘说了什么,却因瞧见他眼底的挣扎和无助而作罢,她知道不只是自己,他也很痛苦,夹在亲娘和妻子之间,真的很为难,只能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在他们身上永远不可能了……
但是知道他心里烙印着自己,就应该满足了……
回到他们的房内,两人和衣躺在榻上,这样折腾下来都觉得累了。
“介谦……”乔霙偎在他胸前,轻唤着他的名。
“嗯?”他眼皮依然紧闭着。
“你休了我吧。”她知道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严介谦搂着她纤细肩头的大掌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似的。这句话等于往他的心脏插了把刀。可是开口的人是她,知道她比他还痛还苦,只能咬牙忍受。
乔霙带着些许鼻音,轻笑一声。“因为我这个人肚量小,又很会吃醋……到时可能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实在没办法忍受你纳妾……所以……只能逃得远远的,至少眼不见为净。”
见他不发一语,她又努力说服。
“万一对方真的帮你生了儿子,要她屈居妾室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女人,我可以体会她的心情,所以……这样是最好的方式……”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哽咽到不行。“你说对不对?”
他想开口,却没办法,面颊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一滴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滑落,无声地消失在枕畔。
一定有办法的……
他不是一向自恃聪明,凭他的头脑,不可能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何况就这么让她走出自己的生命,他还能活下去吗?往后的数十年就如同行尸走肉……
“大哥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跟他们解释,不会让他们怪你,因为错在我……”乔霙咽下喉中的硬块。“所以……你休了我吧。”
依旧没有回答。
以为严介谦睡着了,她也倦极地闭上眼……
“好!”严介谦沉痛而嗄哑的回答。如今只能这么做……
闻言,她掀唇一笑。
“谢谢。”
“笨蛋。”在这世上也只有她被休离了还会跟他道谢。
她紧紧地偎在他身侧,以为会睡不着,想不到一下子就进入梦乡。
男性大掌则是抚着她的背,在脑子里盘算着、计划着……
老天爷要他失去她,他偏不信邪,非对抗到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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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娘今个儿好些了吗?”
婢女搬来凳子,让严介谦坐在榻畔嘘寒问暖。“都是孩儿的错,那天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伤了娘的心,还请娘原谅。”
严夫人又怎么舍得怪自个儿亲生的儿子。“是娘不好,都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你若是早点说出来就好了。”
“娘说得是,孩儿还有件事要跟娘禀告。”他淡淡地开口。“方才已经给了乔霙一纸休书,今儿个下午她就会离开。”
“谦儿,娘没有要你休了她……”严夫人一睑震惊。
“孩儿不忍心看她见我纳妾而痛苦,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严介谦口气说得平淡,像是早已不在乎。“爹娘往后也不用烦恼,将来再娶的妻子必能为严家尽到传宗接代的责任。”
“这……谦儿……这事儿还是再想想……”严夫人反而不知所措。
严介谦像是早已打定主意,任何人说情也无法转圜。“依她目前的立场,在这个家早已没了地位,爹娘见了她心中难免会有疙瘩,过去的视如己出也会变了质,这是孩儿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那……霙儿呢?她怎么说?”她吞了下唾沫,紧张地问。
他面无表情地说:“自然接受。”
“可她往后该怎么办?女子一旦被休离,一生就完了……”
“这也是她的命。”严介谦依然说得云淡风轻,像是早已了断这段情缘。“娘就休息吧,这事儿孩儿已经处理好了。”
严夫人见儿子起身要走,想叫住他,可是想到有乔霙在,儿子就不肯纳妾,那么孙子就没着落了,还真是左右为难,也只能尽量补偿她,至少让她往后的生活无虑,这是他们严家该做的。
走出东院,颀长的身影回头一瞥,那讳莫如深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大概只有严介谦自个儿才会知道。
“娘好些了吗?”正在打包的乔霙见他进门,马上关切地问。
他“嗯”了一声。“你大哥那边我会亲自登门解释,得到他们的谅解。”
“我来说就好,不然你一定会被他们打的。”兄长那一关才是最难过的,不过也只能实话实说,错在她,也无话可说。“我三哥可是很会打架的,而且打人很痛,还有二哥更凶,你不要去自找苦吃。”
“那也是我该受的。”严介谦扯唇笑说。
乔霙噘了噘嘴。“这样我会心疼的。”
“笨蛋!”他万般娇宠地搂着她。
她也搂住他的腰,鼻头发酸。“以后我没在身边盯着,千万不要累坏了,该休息就要休息,别太逞强。”
“嗯。”
“若是再娶……你要好好地待她知道吗?”乔霙不敢眨眼睛,怕泪水就这么掉下来。“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大哥已经成亲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当姑姑,一定有很多事要帮忙……我……我会一直想你……也会在心里祝福你……”
“嗯。”严介谦胸口绷紧,唇畔仍是笑着。
“你不对我说些什么吗?”她还是期待他说些甜言蜜语。
“你也知道我不说那些肉麻话。”他挑眉装酷。
“小气!”她朝他绽开笑脸,不想让他见到泪水。“那我要走了……你不要送我出去,不然我会哭。”
严介谦深吸口气,才没在这时说出自己的计划,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我已经让严砮等在大门外,他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嗯、嗯。”说好不哭的,但是还是受不了。“我……我走了……”乔霙低垂着螓首,拎起了包袱,快步地夺门而出。
严府的管事和下人默默地看着她离开,心中只能惋惜和同情,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来,在这半年里,少夫人为少爷带来不少欢笑。
“严砮,麻烦你了。”她走向停放在门外的马车。
“少夫人不要这么说。”说着,严砮接过乔霙手上的东西,让她方便上车。
“我已经不是什么少夫人了。”她笑得苦涩。
“请少夫人坐好。”他像是没听见。
乔霙没有再纠正他的称呼,进了车篷内,透过小窗,看着已然紧闭的朱色大门,她再也进不去了。
“不能哭……不然大哥他们看到会难过的……”
马车在街上颠颠簸簸的跑着,严府也越来越远了……
不到一会儿,外头的严砮停下马车,出声唤道:“少夫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