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曲笛心底像翻起了涛天巨浪,紧紧地将她搂进了怀里。
记亿中,这辈子他没有真正地拥有过什么东西,他总是在追寻、掠夺,然后失去。
小时候,他没有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那几个尚可称为“亲人”的乞丐,被王纷活活烧死。
长大后,他有了一身本领,也使尽手段想要保护丁还和丁叮。
但丁叮不认可他的做法,丁还也不信任他,所以白云庄还是被大火烧成废墟。
一个人一生可以承受多少次的生离死别,曲笛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受够了。
如果他真是那么差劲的人,注定无法守护自己心爱的人,那么,就让他抱着敌人一起下地狱吧!
打从丁叮下落不明后,他的生命就已经跟死亡划上了等号。
直到此刻,她完完全全记起了过去,并且回应了他的感情,他才感觉到那已停止跳动四年的心脏又开始有了律动。
“师姊,娘子……叮儿……”他的宝贝啊!“我不是在作梦,妳真的爱我?”
丁叮回抱着他,从他颤抖的身躯可以清楚感受到他心情的激动。
他浓烈的感情像水一样流淌进她的心,点燃起一股庞然火势,直烧得她心头发烫。
如果她曾经以为爱情就是平淡如水,那现在这种激烈有如怒涛狂啸的感觉又是什么?
她想要紧紧地拥抱曲笛,爱他、怜他,一刻也不愿意与他分开。
为了他,她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这已经完全月兑离了众所公认最好的夫妻相处模式——相敬如宾。
她有点怕,却有更多的兴奋与期待。跟曲笛在一起,她的生命会是无限的多采多姿……
“我爱你。”她很用力地点头。“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因为你打上山就每天在我耳边说喜欢我,将来要娶我做娘子;也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身旁有你的日子,更或许……反正原因太多了,我也搞不清楚,我只晓得我要跟你在一起,没其他的了。”
“好好好。”真正的爱是说不出口的,存乎一心,他懂。“我带妳去一个地方。”
说着,他拉起她的手,往后山的小湖方向走去。
景色依旧,但小湖边多了一个土坟,没有立碑。
“这是?”她心头隐隐明白底下埋了什么人,浓浓的伤痛激红了眼。
“老头的坟。”他说。
她忍不住横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叫一回师父吗?”
“不能。”他拖着丁叮跪在坟前。“老头,我要娶你女儿了,以后就不叫你师父了,反正你也没真教过我什么,我的功夫八成以上都是师姊教的呢!从现在起我就改口喊你岳父啦!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三拜。”这个礼他倒是做足了。
她翻了个白眼。“我还有婚事没退呢!这么容易就能嫁你吗?”
“难道柳怀犀坚持娶妳,妳就肯嫁他?”如果在她未表明心意前说那等话,他还会稍稍担一下心,但现在,他完全不在乎了。
“呃……”她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所以喽!我们干脆点,在岳父坟前拜了堂,其他事就别管它了。”
“柳公子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么做岂不是恩将仇报?”
他长叹口气。“早知道你们姓丁的都是木头脑袋,幸亏小爷早有准备。”
“你说什么……啊!”她脑筋一转。“莫非你对柳公子做了什么坏事?”
“妳放心,我不会伤那位柳公子半根寒毛的,毕竟他也是个朝廷钦差,虽然身负的使命是有些奇怪,可我也没必要跟官府斗上啊!”他自己的确没让柳怀犀掉半根头发,不过是让曲敏儿给姓柳的下了点不太好的药罢了!
“真的?”
“总之我跟妳保证,柳怀犀是什么问题也没有,可以了吧?”
“我就信你这一回。不过……你好像对柳公子的事情非常清楚,那份密旨连我都是到了苏州才知晓的,怎么你却全知道了?”
“天下第一情报组织『灭天』的主人就是我,我没跟妳说吗?”
她恨恨地瞪他一眼,两根手指化成两道虚影,拧住了他的耳朵。“你从来没说过,而且……你取的名字也太难听了吧!”
“那我现在说啦!”说实话,好久没被她拧耳朵了,时隔四年再重温旧味,真是……痛与乐并俱啊!“还有,我取的名字哪里难听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于是我以『灭天』为名,行大义之举,我觉得很好啊!”
“偏激、偏激。你圣贤书都读到上了,恶事都是人在做,与天何干?况且先人有云:人善人欺天不欺。你不敬天地,不服五常,又岂能为人?”
“妈的人善人欺天不欺啦!我说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就拿岳父来说好了,他一辈子干过什么坏事吗?穷一生之力为武林谋福,他得到了什么?再说先前被我弄垮的王家,从老到小,没一个好货,却享尽半生荣华。妳说说,老天还有长眼吗?不该灭了它吗?假使凡人皆有百岁之龄,行善者得辛苦九十九年,方得最后一年的安稳。那为恶者却可安享富贵九十九年,最后一年才得报应,任何有脑袋的人都知道是为恶较划算啦!”
能这么算吗?好像很有道理,但却……大违常理。要说对人情冷暖的体会啊!十个丁叮也辩不过曲笛。
曲笛赶紧拉她拜堂。他现在学聪明了,不像十二岁时那样笨,明明看准了一个爱人,还傻傻地等着她长大,等啊等的……差点把人给等丢了。
他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先,至于其他的礼教道德方面……让它们全见鬼去吧!
第十章
丁叮直到全身衣裳被月兑去大半,才猛然醒觉,她似乎又上了曲笛的大当了。
“你又拐我!”她再度习惯性地拧他耳朵。
“唉呀!”曲笛闷哼一声,停下扯她腰带的手。“堂都拜完了,接下来不就是洞房吗?怎么说我拐妳了?”
“我说过,没与柳公子退婚前,不能跟你成亲的。”
“反正他一定会退婚的,我们早一天成亲、晚一天成亲又有什么关系?”没真正拥有她,他心不安啊!
“这是道义上的问题,尤其柳公子又救过我的性命,好师弟,我一定会嫁你的,你别逼我这么紧好吗?”算她求他了。
他恨恨地握紧拳头、松开、又握紧、再松开,足足有半刻钟那么久,他长叹口气,翻个身,躺到草地上,仰望那蓝蓝的天空,清凉的风拂过树梢,带着几许草木清新的气味。
这片林子是他们小时候最喜爱游玩的地方,春天,他们在这里掏鸟蛋;夏天,他们爬到树上捉蝉;秋天,他们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击剑;冬天,他们拿来丁还的藏酒在树洞里偷偷地喝……
每一景、每一幕都是那么样地欢乐、平和,宁静到他以为这样幸福的日子会持续到永久。
奈何,天下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一场惨剧结束了他的梦,毁去的不止是他的生活,更是他对人生全部的信念。
他再也不敢相信世间的一切人事物,哪怕它们曾经美好到极点,也终有一天会消失无踪,他一个渺小的凡人又能真正捉住、守护得了什么?
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地享受那得来不易的幸福啊!
“师弟,你生我气吗?”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谓柔地亲吻。“我爱你,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份爱永远不会改变。只是,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处理过去的那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