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尝到困顿,这才知道,人一旦饿极,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避他自幼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在食物面前,名节、骨气、权……连屁都不如。她已经饿到忘记自己姓啥名谁了。
她当街拍卖自己,为奴为婢、为妻为妾,她都肯干。
只要能够满足她的三餐一饭,她其实没其它要求。
但可惜,她毕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她的富户实在不多,结果,她总共将自己卖了二十余次,最后流落严府。
早知道这里的环境这么好,真该一开始就来这里工作。心满意足地喝完第二十碗豆腐脑,她努力往第二十一碗迈去。
而且严府还不只食物美味,工作轻松更是一大诱因。
先前听袁青电说,严公子挑剔又难侍候,叫她一定要小心招呼着,否则恐怕小命不保。
她自个儿进严府一瞧,那严公子也还好嘛!蚌性虽有些诡异,不过他太忙了,倒没多少时间寻她麻烦,给了她不少自由的时间四处玩耍。
也许在这里安定下来也不错。她想。
“戴姑娘。”背后砸来一记唤声。
戴祸水转头,瞧见小朝,对他抿唇一笑。
“有什么事吗?”她掏出纸笔写起来。
“我是来提醒妳,公子下午就回来了,妳最好小心点。”
“他是吃人虎吗?为什么他回来我就要小心?”
“就某种层面来说,老虎还比不上公子的可怕。”这是小朝的切身之痛。严公子并不喜欢做生意,但某些买卖还是得他亲自出马,此时,他的心情就会非常不好,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注意,否则小心被剥皮、拆骨、啃得一毫不剩。
“怎么说?”她写。
“老虎起码会给人一个痛快,但公子……他最大的本事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啊……”他说到一半,发现戴祸水头低低的,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妳干什么?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不只她听了,我也听了。”很兴致高昂的声音,不是严公子又是谁?
“公子!”小朝吓一大跳。“你几时回来的?”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瞪几眼戴祸水,她太没义气了,严公子回来也不通知他。
戴祸水很无奈很无奈地把肩一耸,迅速在纸上书道:“抱歉,我发不出声音来。”
“对喔!妳是哑子。”小朝这才想到自己怪错人了。
“小朝。”严公子一掌握住他的肩。“本公子实在非常荣幸,在你心里,我居然比老虎还要可怕。”
“哪里,公子的本事本就不凡。”边说,小朝不着痕迹往后退。
“那么不凡人是否该干些不凡事?小朝……”
“哇!”等不及严公子把话说完,小朝已经尖叫一声,落荒而逃。
看得戴祸水在一旁边吃豆腐脑、边摇头。何必跑呢?横竖在严府里,严公子是老大,他想整一个人,那人还跑得掉吗?费劲逃亡不过累了双腿,无聊。
好象在应和她的想法似的,严公子掩手打了个呵欠。“笨,我要真想整你,你逃得了吗?”说着,他拿过戴祸水吃了一半的豆腐脑吃起来。
“好甜。”一口下去,他眉都皱起来了。“姑娘家都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吗?”甜得他喉咙都快烧起来了。
“稍等。”她突然给了他一张字条,随即,一溜烟跑个无影无踪。
“跑得还真快。”他本来还想拿她逗逗乐子的,现在人跑了,那么他……“好无聊。”他该去哪里寻找乐趣呢?
“呼呼呼……”毫无预警地,戴祸水又冲了回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哇!”幸亏他扶得快,否则她就要把他当肉垫压了。“小心点,我虽然讨厌太过平稳的日子,却也不想弄伤自己来增添乐子。当然,伤在别人身上就不一定了。”
他真是个诚实的男人啊!比较起来,她像个撒谎精。
戴祸水对他扬唇一笑,同时把手中端的姜汁一股脑儿全倒入他的碗里。
“你不喜欢甜的豆腐脑儿,就吃辣的吧!”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她抱着尚存大半桶的豆腐脑儿翩然离去。那只桶子几乎有她半个人那么高。
他突然对她的行为产生好奇。“妳去哪儿?”他追着她的背影跑,途中抽空喝口姜汁豆腐脑,滋味意外地好。
“回房里吃豆腐脑。”她停下来,给他一句辞儿。
“那么大一桶,妳要独个儿吃?”
“很大桶吗?还好吧!”勉强够塞牙缝。
他眼一转,鬼主意上了心。平常一只装豆腐脑的木桶大约有一百碗的分量呢!那桶子虽然只有半满,却也有五十碗左右,他不信她吃得了。
“反正都是妳自己要吃,与其辛辛苦苦扛回房,不如在这里把它吃光,装在肚子里携带绝对比抬木桶方便。”百分百的恶劣主意,他以为可以看到一个人撑到吐。
她却当了真,蹲就开始吃起豆腐脑。
他瞧着迅速消失的豆腐脑,眼都直了,不敢相信真有人可以一下子吃光五十碗左右的豆腐脑。戴祸水住进严府后,严公子就外出谈买卖了,不晓得她食量惊人。
而且,她一将豆腐脑吃完后就把木桶丢给他收拾,完全不将他当成主子。
“哈哈哈……”难得一回来就碰到趣事,他十足地开心。
第二章
按照过去的经验,一天十二个时辰里,严公子大概会有四个时辰吃饭睡觉、四个时辰工作,另外四个时辰则专供伤春悲秋,空吟些无聊的琐事。
这样的日子严公子已经过了三十一年了。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想哪天他改变生活方式,除非天塌下来。
再不然就是严公子脑袋生虫了。
他居然嫌弃这样平和的日子太过宁静,要让小朝说,严公子根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戴姑娘,府里每个人你都可以学,就是离公子远点,他只会带坏你。”
这好像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毕竟严公子是她的主人。
“小朝哥哥,你好像很讨厌公子?”
“我不是讨厌公子。”真要严格分析他的心情,该是戒慎吧!“我是在跟你述说一件正事。公子绝非他外表表现出来的简单。他常有一些可怕的行为与作法,只是你目前尚未瞧见。”
戴祸水眨眨眼,落手写下。“如果小朝哥哥指的是那些小小的恶作剧,我确定我不会害怕。”
“你很有胆识,我希望你不缓筢悔。”劝她不动,小朝的脸色渐渐冷淡。
“我想,就算我想后悔,大概也来不及了。”与小朝“聊天”的同时,她正在进行她的第五餐,十颗包子、三碗面、一打小甜饼,再配上一大壶冰镇酸梅汁。
小朝看看她几乎埋在食物里的后脑勺,再瞄一眼那沾满油渍的白纸。
“也许你是对的,离开严府,又有哪个地方养得起你?”他没见过这么会吃的女孩,但她为何始终长不高?小不隆咚一个,像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真怀疑那些食物都跑哪儿去了。
“有,皇宫一定行。”
“那可不一定。”一把带笑的嗓音兜头洒落。“倘若你去的是西荻国皇宫,保证你只有饿死一途。”
戴祸水终於抬头了,面对衣食父母,她也是有一些职业道德的。
“我听说过西荻国很穷,但我确信,那里再穷也少不了野草树木,只要有这些东西,我就不会饿死。”
小朝的眼睛瞪得好大。“你的意思是,你光啃草根、树皮也能过活?”
“否则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小朝眼里浮现点点晶亮。“祸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前过得这么辛苦,你放心好了,严府里什么没有,食物最多,你只管留下来,爱吃多少东西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