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把她当成什么稀世珍宝,非得小心供奉、仔细侍候不可。
但她的态度却没有软化。
也或者该说,她其实被惊呆了。
一直以为他的心意并不真,就算不是玩玩,也不会深切到哪里去。
直到他变脸,她才发现自己错了,他只是把真心藏在一个很深的地方,用玩世不恭的面具掩饰,其实他很认真。
怎么办?她突然慌了。
“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变换角度吻著她;似乎打定主意,就算她之前没感觉,今天,他也非把她的感觉吻出来不可。
他不是采花贼,也不想用这么下流的手段逼她,但他实在著急;以她对情感的排斥程度,他不必离开太久,只怕三天,她就会彻底忘了他。
好哀伤啊!他不想走,却非走不可。
想想,西荻国尚有千万百姓日日饿著肚子等他归去,他怎么也无法独自在这里快乐逍遥,置他们的生死於不顾。
忍不住想把她绑在身边,一起拎回西荻国算了。
他有把握,只要让他再跟她磨个十几二十天,她一定会为他心动;奈何,他少的就是这一点时间。
此刻,花阴茴唯一的感觉只有心乱。明知他是个留不住的男人,却不禁为他乱了心,因此而懊恼下已。
“阴茴、阴茴……”他都快禁不住彬下来求她了。
“姊,我跟你说……啊!”蓦地,一个不速之客闯入。瞧著厅里的情况,花阴舞一时瞠目结舌。
匡云北还没反应过来,花阴茴已忽地推开他,酡红的娇颜显示她并非无动於衷。
他大喜过望。“哈哈哈,原来你不是没感觉。”她只是不会说,也不会表现。太好了,他放心了。
花阴茴的脸更红,连耳朵、脖子都红了;水灵的眸底,波光滥潋,无限娇柔。
匡云北瞧得心口一怦,情不自禁再度吻上她的唇。
“你在干什么?”她终於有反应了。“阴舞还在这里,你羞也不羞?”
“没办法,我高兴嘛!”事实上,他兴奋得都快飞上天了。
“你们……”花阴舞指著他们,一时无言以对。
“你别胡思乱想。”花阴茴忙撇清关系。“我和四皇子……”她还没说完,便被匡云北一记高呼给打断了。
“我决定了!”他忽道。
花家两姊妹不约而同愣看著他。“四皇子,你又想干什么?”
尤其花阴茴,更是退离他一大步。他上次的“决定”是亲她,天晓得这回会有什么更惊世骇俗的动作;他不要脸,她可重视得很。
“我决定今晚就走。”谁知,他的答案却比她们所想的更加震撼人心。
“走?”花阴舞不敢相信地瞪著他。“请问你,这『走』是说,你要回去了吗?”他敢亲了她姊姊就跑,她绝饶不了他。
没想到匡云北真的点头了。“没错,我今晚就要启程回西荻国了。”
花阴舞正想动手。
“不过,我一定会再回来。”亏得他补充得快,否则真要冤死了。“阴茴。”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拉起她的手。“四个月,不,三个月就好,你会等我吧?”他算了下日期,第一次来因为不熟悉路途,花了较多时间,第二次有了经验,他有信心可以尽早到达,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她还来不及答话,他一张清俊的脸又立即垮下。
“刚才我们已经有了定情之吻,你该不会想不认帐吧?”
“这种片面式的说法可以算数吗?”他一味地强逼,让她有点火了。
“但你明明有感觉啊!”他放开她的手,改而捧起她的脸。“别否认,你脸上的红潮都还没褪尽呢!”
她的脸又更红了。
这是个很讨人厌的弱点,从小,她就很容易脸红,尽避长大后已学会控制情绪,可一旦被逼急,那红潮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一波紧连著一波不停涌上。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吧!”他努力推销自己的好。“而且,你想想,这世上除了我之外,你到哪里找这么英俊、体贴、温柔、又有能力的相公?”
“全都是你在说。”他的话实在太离谱了,让花阴舞忍不住想吐他槽。“况且,你才吻完姊姊就想离开,这种做法无论如何都令人很难信任你。”
“你以为我想啊!”这样风风火火地赶,他也很呕好吗?“你也不看看你姊姊是什么样的人,我要不快去快回,保证不用三天她就后悔了,把我忘得一乾二净。”
花阴茴冷道:“我的个性不好,真是不好意思了。”以为她是死人吗?当著她的面就批评她,想死了?
“但你真的缓筢悔啊!我若不逮著机会吻得你意乱情迷,你不会轻易放下心防容我踏入。而假若我在引起你的注意后,继续赖在你身边,你可能又会害怕对我太过信任,将来会被我伤害,反将感情收回去。所以我一定得离开一阵子,却又不能离开太久,因为你绝对会以为我抛下你不管,从此再也不理。”他简直把她全身每一根毛都模清了。
花阴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人瞧得太仔细的感觉很不好。
“总之就是这样啦!”匡云北攫住她的肩,又一次吻上她的唇。“反正你非等我不可,就算你不等我,待我回来,还是会想办法抢回你的。”
她完全无法回辩。
他亲了一次又一次。真甜,好舍不得放,可为了日后美好的幸福,今朝的小小牺牲却是必须的。
“那就这样啦!我走了,要等我喔!”当他最后一记亲吻落在她唇畔时,他又说了。“再见。”
她一时间呆若木鸡,想叫他把那两个字收回去,她不要那种空泛的承诺,她不要等待,但匡云北已经跑了,不给她丝毫反应的空间。
第七章
再见,其实是一句很残忍的话。
那意味著某人对另一人许下承诺,要再次相会。
但倘若,许约的人无法遵守承诺呢?那等待的人,还要等多久?
幼时,花阴茴就很不喜欢跟人道再见,她不想变成那个在原地等待的人,也不想许一个不确定能不能实现的诺言。
后来,父母被刺身亡,她一肩扛起飞凤岛的生计,眼睁睁看著亲近的人一个个在道完“再见”后,就此死别,满岛只剩下苦苦等待的妇孺。从此,她再也不说“再见”了。
而后,在岛上的男丁一个个或死或伤,终於,女人们被迫得自立自强,她们更与“再见”绝了缘。
日积月累之下,“再见”二字成了飞凤岛上的禁忌。
她们不说“再见”,老天若恩赐她们活下来,她们自然会归返家门,否则,再多的道别只是徒增伤感。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匡云北主仆二人乍然来访,那被认定不变的事,才渐渐起了变化。
匡云北很坚持出门必道别,回来也一定要打招呼。
他固执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也改变不了他。
初始,花阴茴真是被他气死了。
但随著时间的经过,她似乎习惯了他的作法。
明明才半个多月啊!她却已不自觉会在天明时,等待他快活的招呼,在日落时,期盼那道颀长的身影返抵家门。
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姊,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花阴舞端著一锅鱼汤过门拜访。
“欣赏落日罢了!”顺便,等待一个老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男人踏著夕阳归来。但最后这一句话,她永远不会告诉别人。“怎么有空过来?”
“王大妈她们捕到一条大鱼,炖了一大锅汤,送了我一些,要我拿过来跟你一块儿喝。”她把汤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