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惊声尖叫中,招福很惊险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小女娃,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适时逃过一劫。
“呜呜……哇……娘……”小女娃受到严重的惊吓,在招福怀中嚎啕大哭。
自己也吓个半死的招福总算喘了口气。“我没死?我还活着?吓死我了……真是老天爷保佑……”一定是娘在天上保佑她的。
“莲儿——”小女娃的两个哥哥奔了过来。
招福咽了口唾沫,一骨碌地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有没有受伤,就先检查小女娃的手脚。“不哭……不哭……还好没事……”
“我要娘……呜……”
“姊姊给你秀秀,不要哭,乖……”招福搂着她轻声哄道。
远远地看着这惊险又令人动容的一幕,楚漠然再低头瞪着自己的右掌,冷淡的俊脸上净是茫然和不解。
他何必管她是死是活?
又何必出手阻止她莽撞的行为?
他怎会这样冲动?一点都不像原来的自己……
楚漠然袍袖一甩,旋身走了。
不过他才走没几步,招福已经追上来了。
“你要回去了?”她都还没跟他说上几句话,他就要走了。
楚漠然冷酷地睥睨着她,觑见她额头上多了一道擦伤,还微微渗出血来,不过她却完全不在意,眼里只盛满了他的影子。女子爱慕的眼神他见多了,向来嗤之以鼻,只有她竟让他感到不知所措,心底生起一股想快点摆月兑她的念头,恍若被她这么瞧着,他会变得不像自己,像似有什么就要失守了。
“别再跟着我了。”楚漠然投以一记凌厉的眼神,成功地让招福停在原地,没再跟着他了。
“唉!”她叹了口气,肩头一垮。“看来他真的是很讨厌我……”她并不奢求他会看上自己,只希望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只怕连这小小的希望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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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了十天……
招福才要跨出门槛,遇上正好从市场回来的朱大勇。
瞧见招福手上拎着沉重的食篮,他探问道:“你要上哪儿去?”
“阿爹回来得正好,我要上王老爹家一趟,他已经好几天没出来做生意了,不知道他孙子的病好一点了没有,想说给他们送点吃的,看会不会好得快一点。我饭都煮好了,阿爹先吃。”
朱大勇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然后牛饮似地灌了一大杯茶水,忍不住唠叨个几句。“你这丫头净是操心别人,也不想想都几岁了,媒婆来找过好几次,再不嫁人,难不成要当老姑娘?这样阿爹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你娘?”
“那……等阿爹娶了后娘,我就嫁人。”招福顺着他的话试探。
顿时,他晒得黝黑的大脸胀得像猪肝一样红。“你、你这丫头在说什么?什么后娘?除了你娘之外,阿爹是不会再娶的……”
招福把小脸凑过去,嘿嘿一笑。“阿爹……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可疑,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哪、哪、哪有?你这丫头不要乱猜。”朱大勇咳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
她可不信,谁教他们是父女,知父莫若女嘛!
“真的没有吗?”招福用手肘顶了两下,贼恁兮兮地笑了笑。“阿爹,我是你女儿,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嘛,你喜欢上谁了?我马上请媒婆过去说亲。”
“就说没有……”朱大勇被问到脸红脖子粗的,抓了抓脑袋,索性就绕着屋子走,想要逃避女儿的问题。
“阿爹,你就老实说吧……这样我好去帮你瞧瞧人家。”她搁下食篮,也跟着绕了起来。“说嘛,是东街街尾的刘寡妇?还是西大街的蔡大娘?”她把可能的人选都挑了出来。
才绕了两圈就已经气喘如牛、满身大汗的朱大勇,瞪着女儿决定招了。“好啦、好啦,阿爹说就是了……就是……就是……住在南大街胡同里的林家嫂子……”
“是她?”招福想起确实有这么个人,有一回跟阿爹送猪仔到市集去卖,不小心把袖口给划破了,正好她来买东西,看见了,就主动叫住她,并拿出针线来帮自己缝补,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就跟娘一样,如果是她,招福不会反对。
他清了清喉咙。“自从她相公过世之后,就被婆家的人赶了出来,连孩子都不能见,只能一个人做针线活养活自己,也怪可怜的……阿爹只是同情她,没有其他的意思……”
招福用手肘顶了顶他,嘿嘿一笑。“阿爹脸红了,明明就喜欢人家,这可是骗不倒我的。”
“你这丫头!”朱大勇没好气地低斥。“就算可怜人家,我也不能做出对不起你娘的事儿。”
她叹了口气。“可是娘已经不在了,往后总希望有个女人能照顾阿爹,再帮我生个弟弟,不然我怎么放心嫁人?要是阿爹坚持不娶,那我也不嫁,一辈子陪在阿爹身边,怎么样?”
“你……”朱大勇骂也不是,说也不是。
“我先去王老爹家了,阿爹好好地想一想。”招福心里偷笑着。
“我说丫头……丫头……”他迭声嚷着,生怕她真的去找媒婆了。
招福故意不理会身后的叫唤,心里想着——娘若是在地下有知,应该也会赞成她这么做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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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晌午,几位主事坐在楚家庄的书斋里,一一跟楚漠然报告矿场的情形。
这些主事的,都是跟着死去的老爷十几二十年了,后来老爷卧病在床,换了少爷当家作主,原本都一副倚老卖老的态度,表面上遵从,私底下并不服气,但这几年遇上了几次严重的矿灾,都是在他冷静处理之下才化险为夷,于是全改了态度,折服在楚漠然果断的手腕之下,如今对他可是忠心耿耿。
“……受伤的工人要确保得到照顾,让他们的家属安心。”楚漠然同意拨下一笔银子,为的就是半年前矿坑在连日豪雨之下不幸崩塌而受伤的工人,务必要善尽身为东家的责任。
闻言,其中一名主事开口。“老爷,这可是笔庞大的数字。”
“张主事的意思是……”他没有立刻驳斥,而是先征询意见。
那名主事不以为然地说:“所有的医药费用由我们来出是理所当然,但总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有挖尽的一天。”
“楚家不会因为这一点银子就垮了,可是今日若是一个舍不得,往后可找不到有经验的工人,有谁还会甘冒风险为楚家卖命?孰轻孰重,我想张主事是聪明人,应该能分辨。”他说话的口气很淡,却听得人心头一震。
听完这番话,张主事服气了。“老爷说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够周到。”
又商议了一些事后,几位主事们才纷纷告辞。
小厮端上茶水。“老爷,婉姨娘托了婢女来请老爷过去一趟。”这位婉姨娘是不久之前才进门的小妾。
“什么事?”楚漠然执笔的手掌没有停歇,迅速地签下苍劲有力的字迹,再盖上沾了朱砂的印鉴,才能拨下款子。
“婢女没说。”
楚漠然冷冷地“嗯”了一声,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把这送去帐房。”
“是。”小厮接过,快去办事。
楚漠然将印鉴收进袖口,起身走出书斋,不过却不是往小妾居住的院落。
避事来到跟前,恭敬地问:“老爷要出门?”
“嗯,去准备马车。”
交代完了,他两手背在身后,跨出楚家庄的门槛。在他背后有着庞大的事业支撑烘托着,人人莫不敬畏巴结,却不免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受,有时不免想着,撇去这丰厚的身家,这些人还会在他跟前绕着吗?偶尔,他也渴望得到真心相待,与他相交既不为名也不为利,纯粹只因为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