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江独坐在房外的凉亭里,柳眉轻挑,睇着亭子外头浪花般的纷红骇绿,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总觉得身旁突地冷清不少,教她不习惯。
容婧丫头上铺子玩闹去了,夭若那混蛋打昨儿个便没瞧见人影,突地身旁好似没了半个人,冷清了不少。原本嫌他们两个吵得她头疼,教她想去外头欣赏美少年的兴致都没了,然而如今两人都不在,她却闷透了。
尽避她是始作俑者,逗着他玩,玩得过火,但如今都已经真相大白了,他还要怎么着?
倘若不是因为他打算扯掉容婧的衣裳,她岂会对他动粗,岂会对他生气?
一个姑娘家的清白怎能就这样被他破坏?再者这可不是她的目的,都怪他死脑筋,禁不起人家逗弄。
啐!如今还敢拿乔,教她找不着人,就连请安问候、料理膳食都不用出面了?
昨儿个午膳之前还瞧见他的……尽避她故意漠视他,但这可不代表她往后都不睬他了,让她发点大小姐脾气又何妨?
再者,教她生气的人可是他呢!
自个儿不好生反省,反倒怪起她来了,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夭若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跟在她身旁五年了,甚少见他发怒,更遑论教她找不着人,然而现下,他生不生气她是不清楚,但他失踪了,却是不争的事实。
混蛋!居然让主子担心他,他好大的面子啊!
他也不想想,身为主子的她,如此用心良苦地想要逗他,甚至一连数天都不再上画舫游湖,他该要感动得痛哭流涕才定。
范江微恼地拧起柳眉,却蓦地听到拱门那头传来脚步声,数她立即收回目光,佯装在品茗,怡然自得得很。
只见拱门那头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小声笑闹着。
她微恼地蹙紧眉,放下手中早巳变冷变涩的茶,怒目瞪着两个自动送上门找死的家伙。
“是谁准许你们两个这般吵闹的?”还以为那个迷了路的家伙总算回来了,孰知竟是这两个笨蛋兄弟。
闻言,廉家两兄弟立即快步走到她跟前,将晚膳摆在石桌上。
“小姐,妳是不是饿坏了?”廉硕问。
“本小姐已经被你们气饱了!”天晓得打天一亮没见着夭若开始,她便气得一整天都没用膳,可……眼前这两个笨蛋可知晓?
“小姐,妳在气什么?”他们不就是说话大声了点,小姐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可他们兄弟俩天生大嗓门,这事儿小姐心里该是明白的,如今拿来编派罪名,可真是有些古怪了。
“我气什么来着?”她闪躲着廉铎狐疑的目光,欲盖弥彰地扬起勉强的笑。
“不就是天气热,所以有些心浮气躁罢了。”
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入夏了,日头呛辣得像是要烤人干,甫到江南的她,会受不住这种天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啊!定是小姐成天窝在宅子里,没到外头走动走动,没瞧见养眼的美少年,才会闷得发慌。”廉硕聪明地替她找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都怪夭若,谁让他醉倒在妓馆里,到现下都还没回来,要不他便可以陪小姐到外头散散心……啐!不过是带他去外头开开眼界,他反倒是沉迷其中,到现下都还没见着人……喂!你打我干嘛?我说的都是真的。”
找什么碴?他还有很多事没说,被打断了,待会儿要是想不起来,他要怎么赔他?
廉铎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只恨自个儿没有打得大力一点,最好是能够一掌将廉硕打晕,省得他那张烂嘴误事。
没瞧见甚少动怒的小姐,连脸色都变了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怎会到现下还不知道?
“醉倒在妓馆里?”她微瞇起水眸,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地勾唇冷笑。“他醉倒在妓馆里,所以……今儿个一整天都没瞧见人?”
好样的!原来是狎妓快活去了……狎妓快活?
她可不记得自个儿曾经要他去欺负姑娘家,尽避是花娘也不曾,然而他居然背着她干出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混蛋!他醉倒在妓馆里,她却待在府里,像个傻子般地胡思乱想一整天!
“可不是吗?”廉硕压根儿不管廉铎在旁不断地眨眼。“真不是我要嫌弃他,他的酒量简直是差得不可思议,不过是尝了几杯酒,居然就醉倒在花娘身上……不过依我看,他八成不是醉,只是手段高竿,存心吃花娘的豆腐……喂!你干嘛?再打我就翻脸了。”
没瞧见他说得正开心,廉铎就是见不得他好,定要这般坏他兴致?
廉铎恼火地蹙紧浓眉,再三以眼神示意,要他注意小姐的脸色再说话,可谁知道廉硕笨得像只猪,压根儿不知道廉铎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跑。
“还有呢?”范江笑得水眸瞇成直线。
手段高竿?可不是吗?他城府极深,相当懂得算计,满脑子的鬼点子……如今倒是把这好本领给运用到花娘身上去了,她该不该夸他两句呢?
“最最好笑的是,他居然以为有一位花娘是小姐,甚至还帮她洗脚。”廉硕边说边笑着。“小姐,妳就不知道,那浑小子看来一本正经,向来不沾,可-到了妓馆便判若两人,简直快吓死人了,真是教我大开眼界。”
待他说完,廉铎自动往旁边退了几步,不敢再睇范江一眼;就算不瞧她,他也能轻易地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杀气。
大抵只有他那个笨蛋弟弟感觉不到吧……
“替花娘洗脚?把那个花娘当成我?”她呵呵呵地轻笑着,眉清目秀的美颜登时狰狞起来。
有意思……不只是廉硕开了眼界,就连她也被吓着了。
阴沉固执的夭若向来不近,他的聪明及心机全贡献给当铺和范府;想不到他有这般能耐,居然同花娘调情,听说那个花娘还有几分像她……他竟当着他们的面替那位花娘洗脚?
这事儿要怪谁?
得怪夭若不知检点,意志不坚地任人诱引?还是怪这对笨蛋兄弟将他带进销金窝?
不,他们全都有错!
“不过那个花娘压根儿不像小姐,他却仗着几分醉意,像小孩子一般执拗地硬说她同小姐有几分像。”廉硕压根儿不觉大难临头,自顾自的说得很开心。
“是吗?”她冷笑着,瞇紧的水眸直睇着不知大祸临头的廉硕。
一个喝醉的人错把一位花娘当作是她,又帮那位花娘洗脚……他到底存着什么心?她疑惑得紧,但她不想知道答案。管他存着什么心,横竖他昨晚真的跑去狎妓,光是这档事,便够教她震惊了。
一直以为他像个老学究般地守旧,可天晓得天下乌鸦一般黑,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
“小姐?”廉硕睇着她,没发觉廉铎又偷偷地退了一步。
“是你们带他去青楼的?”她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是他!”廉硕二话不说,便把所有的错全推到廉铎身上。“是他瞧夭若遭小姐冷落,所以提议带他上青楼快活的。”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想不到兄弟情谊竟是这般薄弱,一旦大难临头,廉硕便推他去死?
“就是你们两个?”这两个笨蛋兄弟在想什么,她会不知道吗?
“这……”廉硕咽了咽口水,漂亮的脸蛋漾出谄媚的笑。“小姐,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尽避他已经不是美少年了,但他长得好看是事实啊……看在他长得不差的份上,小姐应该会待他好一些。
“我说了……”她缓缓地站起身,笑得绝艳冷然。“我已经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