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小令爷会设筵招待咱们?”绿绣微诧道。
“以往都是如此,不过今儿个可就难说了,因为今年的小令爷是打宫里来的,不知道这规矩还会不会延续下去。”
“哦……”她微松口气。
太好了,要不然一个不小心遇着熟人,岂不是要泄露她的行踪?
入厂子之后,她不再绣,是因他太喜欢参加丝造大会,教她困扰极了,就怕自个儿的绣工会教熟人给看穿,继而调查她的行踪。事隔三年多,不知道宫里的人还有没有在找她。
这次是因为他手伤,她不得已才代劳的。她多想绣,却又怕这绣工会惹来是非,就怕有人打扰了她现下清静平静的日子。只是,他说今年的小令爷是打宫里来的,肯定是从丝染署来的,不知道……
“怎么了?我觉得你有些闷闷不乐的。”君还四淡声道。
“没。我是在想,等丝造大会结束之后,你是不是就要起程回广陵了?”每年一约到这当头,他总是会回广陵过年,今年亦是一样吧。
“差不多是该起程了。”他淡淡地道,双眼直视前方。
要不要现下提早说,邀她一道回广陵?可走在这街上,街上有不少人,要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开口,简直是要他的命。再缓缓吧,待回去之后再说。
“哦。”她淡然的垂下眼。
那么,今儿个又是她一个人守在厂子里孤独地过年了。
“咦,这不是绿绣大师吗?”
绿绣正思忖着,耳边却传来极为熟悉的嗓音,她抬眼轻唤:“何公子。”
“你要去丝造大会?”他亲密地贴近她,却突地瞧见一只大手杀风景地介入其中,他一见着君还四便笑道:“君四少,你也在啊!”
“废话,不然你是当我死了不成?”君还四瞧见他便不悦地暴吼,占有性地将绿绣搂进怀里。
“一大早,吃了炸药啦?”何公子笑得柔魅,见他搂紧绿绣,笑得更贼。“甭气了,轩辕织造厂得了首赏,丝造局都已经放榜子了,小令爷就在楼台上等着你们呢。”
“是吗?”君还四不以为意地挑高眉头,拉着绿绣便走。“走吧!往右拐就是丝造局,咱们准备领赏了。”
“哦。”绿绣任他拉着,脑袋一片空白。然而一踏进丝造局,都还没瞧见榜示,便见了个官服打扮的人,她抬头匆匆一看,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
“小令爷。”
“你是轩辕织造厂的君四少,今儿个是来领赏的吗?那披风……”
见君还四停下脚步,必恭必敬地打揖,她的心都凉了一半,不由得把脸垂得更低,可孰知身旁的君还四竟还拖着她……
“小令爷,这位绿绣姑娘便是披风……”
“绮颜!”
“嗄?”君还四不解地睇向小令爷,蓦地感觉怀里一空,怀中的人儿如月兑缰野马般地跑了。平常见她很懒的,倘若不是必要,想要见她快走都难;可如今她竟用跑的,而且还跑得如此神速!仿若逃命一般。
他缓缓地抬眼、望着小令爷如痴如醉般地目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没有多想,一把揪起小令爷的衣襟,恶狠狠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听见了,他方才听见他唤绿绣为绮颜。当然,很有可能是小令爷认错人了,但若只是认错人,绿绣何必像是逃命般地跑了?
其中必有问题,是不?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小令爷沉声问道。
君还四蓦地咧嘴笑着,嚣狂的笑里带了抹狰狞嗜血。他蓦地拉近小令爷,冷脸噙恶,寒戾哑道:“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这样问我?你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管得着她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混帐东西,他修身养性,大伙儿便都把他瞧扁了吗?
想和他比凶恶?回去再修炼个几百年再同他比试吧!
他现下只想知道,他为什么唤她绮颜!只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逃……若是这家伙不赶紧回答,说得太慢些,教绿绣给跑了,那他非拆了整座丝造局不可!
第十章
年关越近,霰雪落得更加嚣狂,整个天际灰蒙蒙的,倘若房里不点灯火,瞧起来就和夜里没两样。
君还四缓步走进水榭厢房,不点灯的房里,还透着外头些微的光线,投射在床榻上,依稀可见她正窝在床榻上头。
“绿绣。”他轻唤道。
里头的人儿微颤了一下,半晌,才缓缓地拉开床幔,走到外头。
“老板。”
他紧锁着眉直瞅着她,淡声开口:“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跑回水榭?”
啐!他问了老半天,小令爷还是没透露半句话。不过,待他回来之后,差爷随之而到,说要请绿绣过府一叙,他便知道事情有异。
他要知道真相,他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绿绣顿了顿,勾笑眯着他,“老板,听说轩辕门在广陵一带算是名门,不但和一些达官显贵有交情,甚至连宫内的皇子都多有接触,是不?”
“你问这作啥?”君还四微蹙起眉。
无端端地提起这件事做什么?难不成她……
正思忖着,她却突地扑上来,教他身子往后踉跄、有些狼狈地跌坐在靠窗台边的软榻上。
“你这是在做……”
怒言尚未咆哮出口,怒意瞬间消逝……她的唇贴上他的,放肆却又生涩地挑诱着他,吻得浑然而忘我,教他几番压抑的欲火在刹那间点燃。
懊死!他是多么努力地控制自己,可谁知道她竟然……
要命,真是要命,她根本就是要他的命,可他还有许多事尚未厘清,岂能教她莫名其妙地攻占?
“绿绣,你是怎么了?”他运上浑身的力劲,强迫自个儿将她拉开一点。
先等等,等他把话问清楚之后再说。
“老板……不喜欢我……”绿绣咬了咬下唇,缓缓地想要退出他的怀抱,他却拉住她,教她不解地睇向他。
“谁说我不喜欢你?”
“嗄?”
她瞠圆了美眸直瞅着他,他不禁有些赧然地轻咳两声。
“那个……你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在丝造局丢下我,方才又问我那些古怪的事,你心里到底是在盘算什么?”真是的,老是动不动就丢下他,他最根别人抛下他不管了。
不过,看在方才的吻,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原谅她。
“我……”她舌忝了舌忝唇,不知从何说起。
“和小令爷有关?”他敛眼瞅着她。
“他同你说了?”绿绣猛地抬眼。
君还四微挑高浓眉,轻缓地从旁敲击。“你真的叫绮颜,而不是绿绣?”实际上,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我……”地猛地投入君还四的怀里。“我不想离开这儿,老板,你要我吧,你留下我吧,我不想再回到宫里!”
“宫里?”君还四猛地一颤。
“我不想再回丝染署,我不想再过那种生活……”她紧贴在他的怀里,万般不舍。她不只是单纯地想留在这里,更不是因为无法再自由自在的刺绣,而是不舍得他呀!可这种话,她能说出口吗?
“丝染署?”他高悬的心突颤几下,猛地又落下。
窝在他怀里的绿绣猛地抬眼,既了眨眼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是啊,我知道你是……”
“御前御绣师。”绿绣扁了扁嘴道:“我不想一辈子待在宫里,更不想老是周旋在达官贵人之间,我只是想要刺绣,我……”
逃出宫的御绣师啊!无怪她的绣工如此精湛,无怪乎她给人的感觉和一般绣娘有些不同,也无怪乎她老是合衣而睡,怕是有朝一日教人发现时,她随时都可逃走。她居然瞒了他这么多事,莫名其妙,直接同他说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