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你在旁伺候着,我也宽心不少。”
水凝香挑起眉。“谁要伺候你!你该不会忘了吧?这一回可是我赢了你,婚事早就告吹了,你想耍赖不成?”
段巽乾故作惊诧地道:“你不同我一块儿回杭州?婚礼都已经筹备好了呢,如果你不跟我一道回杭州,我哪有脸自个儿回去?倒不如死在异乡算了!”
“那可不关我的事。”她冷冷地道:“横竖你若真要娶亲的话,还怕没有姑娘肯嫁你吗?回杭州之后,再另找个好对象不就得了?”
“我就要你!”
水凝香怔愣地凝睇着他,蓦地勾起冷笑。
“得了!我压根儿不信!”她才不相信,可没来由的,脸烧烫着,胸口窒闷得很。
“你说到哪儿去了?”他啐了一口。
“若非如此,你三年前早该上门提亲的,为何要等到这当头?”她摇了摇头,又夹起菜。“段公子,我不是傻子,岂会不知道一般男子皆难以接受我的性子?可你却说娶我就是为了我这么一个人……说穿了,你根本就是为了我酿酒的手艺,是不?”
段巽乾一愣,没想到她居然猜得如此准确……他不讳言先前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可也不全然是如此……
“我是认真地想要你这个人,所以才要娶你,否则,你以为我会为了你的手艺而情愿受折磨?”
他又不是呆子,会纯粹为了一棵摇钱树这么卖命,他会如此执着,全都是为了她!
“我不信!”她答得果决,心头却跳颤得厉害。
唉,自个儿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身子都好了一大半,她也毋需感到内疚,可为何心头还是跳颤得教她快要无法呼吸?
“你讨厌我吗?”他突然问道。
“为何这么问?”她的柳眉蹙得极紧。
“你甚少正眼瞧过我,即便是现在,也甚少对上我的目光。”而他就不同了,他可都是仔细地盯着她,就怕错过她每一种迷人的姿态。
“是吗?”她怯怯地瞅了他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
她不知道自个儿为何老是不愿正眼瞧他,唯一知晓的,就是她并不厌恶他,若是在三年前,说不准她还会对他死心塌地呢。
她自小就与他指月复为婚,多少会对他有一份憧憬,可是她等了又等,到了及笄依旧等不到幻想已久的人儿上门提亲,反倒是等到刺耳难听的冷嘲热讽……或许先前她是有那么一点厌恶他,可是现下不会了。
毕竟,他已上门提亲,也道过歉了,而街坊邻居们也都知晓这件事,更知道他为了她而参加酒仙大赛……光是他这个举动,便教她心里舒服许多。
只是……他不该使诈赢了比赛,这是她唯一不能容忍的。
可话又说回来,在酒仙楼的比赛,她可是赢得游刃有余,况且还有街坊邻居为证,虽然丢了酒仙头衔,可她至少挽回了一点颜面,说真的,她已经不气他了。
“你不回答我,那么……是否表示你并不讨厌我?”他提心吊胆地问。
“那又如何?”她又夹起饭菜准备喂他,却惊觉他擒住了自个儿的手,她不禁攒紧眉头。“放手。”
他这个人怎么老是喜欢毛手毛脚的?
“咱们回杭州成亲吧!”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你老是待在苏州,喝的大都是苏州的酒,也没啥机会见识到其他地方的酒;若是你嫁到杭州来,我如果要外出,必定是带着你一道走,带你喝遍大江南北的好酒,比如大理的藏雄酒、乌县的三白酒、绍兴的女儿红……”
她原本死命地想要收回自个儿的手,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微恼的表情变得有些期待。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老是待在苏州,所能尝到的好酒的确相当有限,若是可以跟他东奔西跑,不管是塞内、塞外的酒,甚至是西域的……
“我听说西域有种酒是拿葡萄酿的。”她好奇地发问。
“可不是吗?我还喝过呢!”他无奈地笑了笑。
他果真猜得一点都没错,只要同她提起了酒,她定会静下心来听他说,她在意的,果真只有酒……那他该是感到开心,还是无奈?
“滋味如何?”她的一双水眸直直地望入他的眸底。
“嗯……有点酸涩,但又有点甜味,不烧口也不烫舌,挺好入喉的,包管你要是尝了,一定会喜欢。”
“真的?”她向往不已。
“有没有兴趣?我带你一道去。”他打铁趁热地问。
“我……”她忽地歛去向往的表情,轻咳了两声,“我又……没说要出阁。”
“我已经表现出诚意,又在街坊邻居面前输给你,你的心里应该舒坦多了,是不?”他岂会猜不中她的心意?不就是为了酒……唉,看来他这一辈子是很难比得上酒了。
“这……”他说得没错,她的怒气一向来得快、去得快,况且她在众人之前赢了比赛,虽然没有得到头衔,但确实是舒坦许多。
“咱们也甭管赌约了,就管咱们指月复为婚的事,你合该是我的妻,我合该是你的夫君,待我们成亲之后,我便先带你上衢州,我记得衢州有种香稻冷酒,听说是用冷泉配以青梗米所制成,是呛辣了一些,但依你的酒量肯定是不痛不痒,还会让你相当着迷……”他在她耳边低喃着,缓缓地挑诱她薄弱的意志力。
不能再迟了,已经迟了四天,倘若再迟下去,娘肯定会着急……虽然这不是顶好的法子,但只要能够得到她,就算不择手段又何妨?
横竖她并不厌恶他,只要先把她拐回去,再慢慢地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好让她对自个儿日久生情……
“真的吗?”她的心神飘远了。
“你要知道天下之大,什么酒都有,然而你只待在这里,终其一生你究竟尝得到多少酒?”他再下一帖猛药。
“这倒也是……”心神飘得愈来愈远了。
“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总是诸多不便,倘若有个男人相伴,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嗯……”
她的心神已经飘到几千、几百里外的白云上,就连他正无赖地偷着香吻也浑然不觉。
“横竖你也不讨厌我。”
“嗯。”她傻愣地歛下眼。
“嫁给我吧。”
“嗯……”
尾声
段府里里外外都贴着大红喜字,每个穿廊上都挂着一盏大红灯笼,把段府照得像是白昼般灿亮,而院落里热热闹闹的,宾客将段府挤得水泄不通,喧闹声、丝竹声不绝于耳。
突地,有一道颀长的身影偷偷模模地往新房走去。
他行踪鬼祟,彷若是怕被人给逮住,不停地瞻前顾后,像是做贼般潜入新房。
“凝香?”
新房里头只有微微的烛光,他往床榻一探,没见着她的人,再往喜桌一探,发现她竟窝在喜桌旁,而地上搁着两坛酒。
“哼!”水凝香冷哼一声。
“喝……完了?”这可是两坛上等的贡酒呢。
“没了?”水凝香睇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柳眉攒得死紧。“你居然骗我!你不是说新娘子不能在筵席上饮酒,遂要我回房等着,你要替我再取几坛上等的酒来?”
“我……”
“骗我……”她扁起嘴,把头巾丢到一旁。
段巽乾先是关上门,再迎上前去。“别恼了,今儿个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待明儿个一早,我再替你找两坛上等好酒。”
“不要,你要是不替我找来好酒,我就不跟你圆房。”水凝香往一旁的贵妃椅一坐,别过眼不瞧他。“这可是你自个儿答应我的,不料你却出尔反尔,摆明了是要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