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别件衣裳了吗?”不该问的,但天知道他是如此地在意。
不想迎她入府便是怕她再次左右了自个儿的想法,甚至如蝗虫过境般扰乱他自以为平静的生活。
瞧她身着绯色袒胸大袖衫襦,露出里头粉绦色的抹胸,下搭金丝绣边的纱翼长裙,走在阳光底下依稀可见姣美的腿,即使她披了件帔帛,仍是让他遏抑不住心底的占有。
“我娘帮我准备的都是这个样的,我再不爱穿也得穿啊。”她也很无奈。
瞧,这蝉翼般的衫襦几乎快要遮不住抹胸,这裙摆又太长了,几乎让她跌个狗吃屎。八成是娘故意整她的。
“我为你准备的呢?”修一念不自觉地拢紧眉。
魅眼遏抑不住地探向她倾城的美颜,睇着眉间缀上的花钿,梳上了成熟的花髻,隐约透着妇人的婉约。
“我不要。”她想也不想地答。
她之前翻过衣柜,想为自己找件较好活动的衣裳,孰知找是找到了,但连抹胸和亵裤也找到了。只要想起这些贴身衣物皆是他送的,她就羞赧得不敢穿上,连带着衣裳她也不要。
“是吗?”幽然歛下魅眼,不着痕迹地掩去落寞,随即又问道:“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早该知道她的心思没摆在他的身上,但一把她迎进府,几番压抑的独占情愫便又在胸间沸腾,见一回便伤一回。看来他得赶紧想个办法,好让她甘愿地回无忧阁,或者是离开长安城。
“对了,你若不提我倒忘了。”瞧瞧她这脑袋老是忘东忘西的,只是现下要她开口,还真是有点难堪哩。“我是想问你、你……”
又打结了,她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在他面前竟几番出错?
第6章(2)
“你什么你?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哪会知道你想说什么?”迳自翻开帐册,却感到微亮的光线缓缓变暗,即使眯起眼眸,依旧看得不够真切。
啐,怎会在这当头发作了?
他缓缓地合上眼,故作慵懒地倒向椅背,等着眼睛慢慢地恢复。
“我当然知道!”他一定要这么不客气吗?“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甚至也不回房休憩,如此一来要我怎么生孩子?”
修一念蓦然摔落椅下。
“欸,你这是怎么着?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个椅子都坐不好?”尽避生气,她仍旧温柔地搀起他。“有没有摔疼哪里了?”
“你……”他撇过俊脸,不敢碰触她柔软的身躯,就怕自个儿起了邪思。“你怎么会想要孩子?”突地谈起这事,没来由地让他的心跳霎时停止。
“娘说你修家人丁单薄,一直是一脉相传,要我为你多生几个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这么说时,脑海中总会翻飞着秘戏图,晕红了她的俏脸。“横竖只要和我同床睡,一觉到天亮很快就会有孩子的,你怎么老是不回房?”
她从未想过要为谁生孩子,但若是为了他,她会愿意的,再痛她都会忍耐。
“一觉到天亮?”微眯起眼,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脸,他依旧死命盯着。
“无忧阁的姊姊们说的。”衣无愁天真地点了点头。“姊姊们同我说,不一定非要照着秘戏图上的袒裎相见……只要一起睡也一样会有孩子的。我来便是为了要和你谈这一件事。”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这事搁在她心底好久了,如今先把话说清楚,省得到时候他真要逼她袒裎相见。
“你真信了?”他是知道她因衣大娘的过分保护而变得单纯,却没料到她居然可以单纯到这种地步。居然什么事都不懂!
“不是吗?”姊姊们不会骗她吧。
“你总该知道何谓肌肤相亲吧?”还是早点让她知道事实,好让她往后不敢再叨扰他,最好让她立刻跑回无忧阁。
“不就是一男一女碰触在一块?”她依旧天真得教人啼笑皆非。
“至少也得像这样子……”
虽说他看不清她的样貌,但却可以依她身上的香气,丝毫无误地将她拽进怀里,霸气而略带迫切地渴求着她的唇,深沉不羁地闯进她生涩的境地,交缠着她的甜蜜……
衣无愁整个人傻愣如石,只觉得脸愈来愈烫,脑袋里头乱哄哄的。
她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记忆中她似乎瞧过这种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似曾见过,姊姊们说这是亲嘴。
良久,遏抑的吻在舌尖挑诱间意犹未尽地结束,修一念喑哑地笑道:“你再单纯也该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是不?”
她傻气地抬眼,羞红的粉颜似盛开的桃花,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猛然把他推开,接着像是一阵风似的刮出了书房,头也不回地像是在逃避多可怕的毒蛇猛兽,一刻也不敢多作停顿,一溜烟地消失在后院。
他怅然若失地感受怀里失去的温度,抬手轻触自个儿的唇,回想她方才的吻,想要把这绝无仅有的感觉烙进记忆里珍藏。
倏地,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修一念瞬即抬眼等待来者。
脚步如此轻稳而不拖泥带水,又可以通过大白那一关进入他书房的只有一人。
“无常。”
“你的耳力还是跟以往一样好。”少顷,世无常便已走进房内。
“好说。”眼睛快看不见了,耳力能差吗?他莞尔地笑了。“你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八成是为了无愁。
“没什么事,只是奉师父之意,特地来向你辞行。”淡然在他面前坐下,向来噙笑的世无常难得歛笑。
“就这么单纯?”他压根儿不信。“虽说你家师父每次要你出任务,你便会到我这儿一趟,但今儿个我却不信你只是单纯地想向我辞行,倘若我没猜错,你该是为无愁而来,是不?”
他和世无常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酒肉朋友,而是彷若亲兄弟般亲近的挚友,他甚至敢说他是最懂他的人,他的心思自然逃不了他的眼,尽避现下瞧起来有些模糊。
“只想知道她在这里一切适应了吗?”世无常倒也不讳言。
“这一趟是凶多吉少了吗?”听出了他语中的不舍,修一念不禁蹙紧浓眉。“这一趟进宫又是为了哪桩?是太子之位?或是为了彻底斩除对太子不利之王储?”否则他问起话来不至于如此语重心长,彷佛再也见不到面似的。
衣大娘是当今太子的心月复,更是经太子推荐为大内密探之奇女子,她所经办之事皆是棘手得很,而底下的弟子却又不得不从。
“不过是假扮乐师进宫罢了,能有什么文章?只是想知道无愁那刁蛮的丫头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世无常轻笑着,带笑的唇角勾勒得有些勉强。
“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何不干脆把她带在身边?”修一念冷哼了一下,歛下的黑眸逐渐恢复,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庆幸没让他看出了端倪。“倘若真那么担忧她嫁进修府,何不干脆带着她一道走?况且你师父对底下的弟子向来刻薄得教人咋舌,何不趁着此时月兑离师门,逃到一个她永远都不找不到的地方去?再也不用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不需要在无愁面前守紧口风,让自己的行踪成谜。”
他在劝说他哩!哼,他作梦也没想到自己视为情敌之人,有朝一日他却要双手奉上割舍不下的心上人。是造化弄人,世事无常……
世无常听得专注,却蓦然大笑:“一念,我倒觉得你成了个说书的,七拼八凑地凑成个故事,把我说得彷若是个让师父荼毒至深的徒弟。若是让师父听见,饶是你她也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