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嫁?”他反倒一愣。
他原本是打算先将她娶过门再休她回无忧阁的,如此一来,他便可以独自承担恶名;但他的身体却在今儿个出了问题,他怕这个傻丫头会为了他,而心甘情愿地嫁进修府。
“横竖我现下已让我娘给锁在房里,想逃也逃不了了,倒不如……”是认命吗?好像也不是那种感觉,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不过他若真要欺负她一辈子的话,她就真的非认不可。
“嫁进修府可不同于在无忧阁,你再也不能过现下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了,你知道吗?”晦黯的黑眸凝睇着她淡下的水眸,她浓密而卷翘如扇的眼睫遮去了她噙在眸底的泪。“最重要的是,你往后再也不能和你最喜欢的无常见面了,这也无所谓?”
他不要她因为愧疚,而带着赎罪的心接近他,他更没兴趣要她为了赎罪而舍弃了自个儿的心上人。
“横竖无常也要进宫去了,只要我不进宫,我也见不着他了。”唉,待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况且我嫁进了修府,也可以照我娘的意思,就近照顾你。”
她几近认命地喃喃自语,却感觉有一道炽热的视线直睇着她,使她不禁抬眼,正好对上他深邃的双眼,蕴藏着她不懂的温柔。
他、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红晕悄悄爬上她天不怕地不怕的俏颜,衣无愁没来由的羞上心头,傻愣地微启着嘴,却说不出半句可以打破僵局的话;只是不解他为什么要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看得她竖起了寒毛。
“你看什么?”呆愣了半晌,再迟钝她也看得出事有蹊跷。
修一念缓缓地勾唇微笑。“看往后可以任我欺负的你,到底可以让我欺负多久。我光是想到这件有趣的事,就高兴得连风寒都好了。”
“坏人!”他真的是在想这件事吗?
“如果当坏人就可以欺负你,那么当坏人也会是一件好玩的事,我可是期待得很。”他笑得很邪。
“你——”她蓦地往外跑,拔尖喊道:“娘,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坏人,她就知道他是个坏人,满脑子只想着要怎么欺负她;以为事隔十年后他会有所改变,想不到他却是死性不改,一样想欺负她!
呜,她不要啦……
她不嫁了,她宁可进宫去!
修一念笑睨着她的背影轻咳两声,终于明白她打算进宫是因为想同无常多争一点时间,而不是真心想要为他取药。
第5章(2)
颤巍巍地坐在炕上,紧握在手中的红丝巾都快被她给绞断了。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但是却不能放肆地站起身,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炕上,任眼前的红头巾遮去了视线,任一身红衣把她紧紧地禁锢在炕上,只能听着外头震天价响的喧嚣声。
事到如今,她就算真的想逃,也不能逃了。
前厅的喜筵来的大多是皇亲贵族,要不便是达官贵人,倘若她真的跑了,那他要怎么办呢?
其实她是可以不用管他的,反正他只是为了欺负她才娶她;但是倘若她在这当头跑了,他要如何面对厅里的宾客?而若是惹恼了厅里的宾客,他们一气之下怪罪在娘头上,那可真是不好玩了。
虽说不用人头落地,但是关进大牢是必定的。
让娘辛苦一辈子没让她享清福已是罪大恶极了,倘若又害惨了娘,倒不如叫她去死。
总归一句话,她现下是插翅也难飞了。
人真的是不能迟疑,她不该等到坐上了八人大轿才想逃。修府离无忧阁太近,没半点缓冲时间,再加上娘所收养的师兄弟们全都守在轿边,她根本找不到空隙逃;早知道当初她就该听一念难得好心的劝告,早早收拾细软逃离长安城,而不是等到事情已成定局才在这里哀声叹气。
她该怎么办才好?
坐在炕上,满脑子想的皆是娘在她出阁前一日耳提面命的闺房私语,羞得她直想挖个洞躲起来。
难道成亲后真得要那样袒裎相见吗?
或许她可以跟一念打个商量,要他省去这一道手续,同床共枕便可,横竖这样也是可以生小孩的,是不?
可他老爱欺负她……
衣无愁悄悄地盘着腿,把手撑在腿上,再用手撑着顶着凤冠、沉重不已的头,轻咬着指甲,却想不透到底该怎么做,他才愿意不再欺负她。
很难耶,自她认识他以来,他每见她一次便要捉弄她一次,除了这十年,基于很多复杂的原因,让他没法子欺负她,如今想要逃过他的欺负,真得从长计议才成。
啪的一声,新房外的大门顿开,撞回她想得出神的思绪,听闻新房外的偏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吓得她又往炕里躲去。
来了来了,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同他说,他怎么现下就来了?
娘说要过二更天的,现下时辰还未到,他怎么可以进新房?
衣无愁仓皇地往里头躲,踢下了鸾凤枕、扯乱了鸳鸯被,就连头顶的凤冠也斜了,身上的霞帔也松了。
倏地,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剩下的只有轻盈却又带点不稳的呼吸声音,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地走进新房,然后停在她的面前,静静的默不作声,彷似在审视着她。
她没有张眼,但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便是他,只是他一直站着到底是要做什么?不是应该先掀开她的头巾,喝合卺酒?
很想开口询问,但若开口,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很急切地想成为他的妻子,一点身为女子的矜持都没有;不过她又不是真心想要当他的妻子,而他也不过是她童年的玩伴,只是因为情势所逼,只是因为她担心他的身体。
对了,他的身子骨那么差,能喝酒吗?
她忍着不开口,等着他掀了她的头巾之后再说。谁知道等了半晌,却仍等不到他的行动,她不禁偷偷掀开头巾的一角,想要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哪知道一掀开便看见他邪美的俊脸近在眼前。
“啊——”她把头巾往后一抛,整个人也退进了炕里。
“见鬼了?”修一念挑起眉,深邃的魅眸彷似带了点醉意。“你见过这么俊俏的鬼吗?瞧你吓得……”
“你、你、你既然进来就该发出一点声音的,是不?”见他俊美得不似凡夫俗子的神态,她恨恨地冲到他的面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香。“你喝醉了?你可以喝酒吗?不会伤了身子吗?”
她应该先问问娘,一念这样差的身子骨到底能不能多喝酒,否则出了事该要如何是好?
修一念微眯起黯沉的黑眸,突地把她拥入怀里,深深汲取着她雪白颈项间的香气;环在她腰上的双臂不禁收得更紧,彷若要把她狠狠地嵌入体内,永远不让她离开。
“你、你、你……”你了个好半天,还是只有一个你字。
他怎么可以把她抱得这么紧?这事若是传到外头,她还要不要做人啊,还有谁会要她?若是让无常知道了,那很羞的,尽避没让他瞧见,她还是会觉得心头有点不舒服。
“舌头被猫咬了?”
他低低笑着,笑意透过他的胸膛在她身上引起共鸣,让她更加意识到两人有多么接近;但是推开他又怕使力不当,一个不小心又伤了他。
“放开我。”虽说是嫁与他了,但她可不允许他这么待她。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气息就这样吹拂在她的颈项之间,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心跳。
“怕了吗?”他哂笑着,却突地放开她。
“谁怕谁了?”呜,她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