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夏怜缓缓地爬起身,当温暖的丝被自身上滑落时,她旋即打了个哆嗦,微眯起惺忪的水眸睇着滑下腰间的丝被,突地发现自己未着寸缕,瞬间惊回了缥缈的思绪。
“啊!”
她不禁暗叫一声,晶亮的水眸瞪得圆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直盯着自己似雪一般的肌肤,然后用力闭上了眼;再次诚惶诚恐地睁开,发现自己仍是未着寸缕,不禁有点歇斯底里地喃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天候这么冻,她可还没傻得不着中衣入睡的;况且她身上不仅未着中衣,甚至连抹胸都不见了,那么再下面一点呢……
她轻拉起被子,以纤纤玉指探进被子下,登时碰触到自个儿滑腻的肌肤,吓得她心脏都快要停了。
“不可能的啊,我怎么会连亵裤都没穿哩?”
夏怜傻气地抓着自个儿似檀木般乌黑的发丝,不断地回想自己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不起来,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欲哭无泪的她趴伏在褥炕上头,突觉自己的脑袋疼痛欲裂。怪了,她的身子向来壮得跟条牛没两样,怎么今儿个却没一处是舒服的?
夏怜哀号了一声,疲惫地坐直身子,随即发现天色又比方才亮了一些;倘若不赶紧起来的话,真的来不及给老夫人打洗脸水了。
那怎么成?这十年来,都是她在打洗脸水的,尽避身体再不适,这还是她的工作,一天都不得偷懒的。
打定了主意,她决定漠视身上不知道因何而来的痛楚,掀开温暖的丝被,放眼梭巡着自己的贴身衣物,却突地发现……
这里似乎不是她的卧榻。
身为老夫人身边四大丫鬟之一,老夫人是挺宠她的,但她再怎么宠她,也不可能在她的卧榻上头系上这挡风保温的纱帘,况且这霞帘有点眼熟。
她伸手拉开纱帘,再次确定这儿并非她的卧房,而是二少爷的落霞堰。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怜盯着外头简朴的摆设,只有几个花架屏风,还有几口箱子和桧木柜;而正对着暖帐的云石桌,上头摆着一对早已燃烬的红烛,一片杯盘狼藉,四味榛果、合卺酒……
这是──
脑袋中还是一片混乱时,她却已眼尖地睇见一地的凌乱衣衫。
自云石桌一路丢到暖帐前,是一对大红的喜服,甚至还有凤冠霞帔;当然还包括她不翼而飞的贴身衣物。
很好,她全都想起来了!
约莫一个月前,老夫人曾经兴高采烈地同她提起,要她嫁给二少爷当偏室;她只是回以一笑,当老夫人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毕竟这话已不是她头一次提起了。
然而昨儿个一大早,她才要上耳房去,却被翠柳和嫣槿这两个丫鬟把她给架到二少爷的落云塾去,不由分说地给她套上喜服、戴上凤冠,在她尚未厘清一切时,她已被老夫人给推进了落霞堰,悄悄地对她说了一些令她面红耳赤的闺房秘话,直到二少爷入房来……
夏怜羞红了脸,压根儿不敢再回想下去。
昨儿个突然被送进这里头,对着向来对她冰冷有加的二少爷,她只好不断地喝酒壮胆,以致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倒也不是很清楚,依稀记得的是二少爷有力的臂膀……
“啊──”羞死人了,她怎么直想着这些事?
可她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二少爷居然真的迎娶她当偏室。她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怎么能当二少爷的偏室?
司马家在京城一带好歹也是个书香世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一派,娶了个奴婢当偏室,这下子成何体统?
不想倒罢,一想起来她就怨。
爹和娘也真是的,每年她回家一趟,两老总是要她再忍耐,总是要她待了一年又一年;而到了几天前,两老更是收下老夫人所给的聘金。这感觉压根儿不像是在嫁女儿,说是卖女儿倒还恰当一些。
唉!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
再怨爹娘也没用了,是不?家里实在是养不起她这一张嘴,倘若能把她给嫁出去,也算是了了爹娘的心愿,亦可以替底下的弟妹多攒一些银两,供他们往后使用。
可她呢?
她什么都没有,往后连家都归不得;毕竟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只能待在司马府里当一辈子的奴婢了。
罢了,当奴婢也没啥不好,横竖老夫人待她极好,略去二少爷不谈的话,往后的日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听说二少爷已有了喜爱的女人,他为何不迎娶对方反倒是娶她为妾?是因为老夫人的意思吗?倘若是如此,讨厌她的二少爷岂不是更讨厌她了?
夏怜坐在褥炕上想得出神,直到寒意抓回她的神智,她才忆起得赶紧起身到耳房打水。
她迅速把丝被折得有棱有角,再抖着身子下褥炕捡起自个儿的衣衫,又突然想起,为何一早便不见二少爷的人影?他不是向来非得到日上三竿才会起身的吗?难道因为不愿意和她同处一房,遂先离开了?
说不准他昨儿个早离开,只是她不记得罢了。
找个机会得同二少爷说清楚才成,要他别误会她是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要他宽心,就当没她这个人存在便成,往后她会住回自个儿的房的。
她回头睇着褥炕上那滩象征清白的暗红血渍出神,真是难为二少爷了,他那么厌恶她,却又因为拂逆不了老夫人而和她圆房。
他会不会恨她?害他无法迎娶心爱的女人?
其实十年前她甫到司马府时,二少爷对她还挺好的,知道她喜爱这座落霞堰,总会带她到阁楼里,摆上一堆她从未见过的各式糕饼让她尝;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二少爷再也不喜欢她了,尽避见到她也不理不睬的。
二少爷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讨厌她呢?
碍于身分,她不敢问,只把他当成主子,把疑问藏在心底。
砰的一声,门板突地被人推开。
夏怜猛地回神,回首看着走进房里的人,突见来者的面貌,她不由地惊喊了一声:“二少爷!?”
旋即,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像只敏捷的小兔子倏地跳回褥炕上,把方才折得有棱有角的丝被抓起,胡乱地往自己的身上裹;又像是只受到惊吓的鸟儿,整个人偎在褥炕的一隅,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声。
目睹这一幕的司马澈,轻挑起霸道的浓眉,胸口没来由的烧上一把火,一是因为见着了她惑人的胴体令他偾张,另一点则是因为她的行为举止太过伤人,令他怒不可遏。
“你是见着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不成?”微扬迷人的唇角,他哂笑着。
怕他?哼,愈是怕他,他愈是想逗她。
亏他还好心地去替她打洗脸水来,她却像是见鬼似地往褥炕里逃,就怕晚了一步,他便会把她给吃了似的。不过她逃也是对的,毕竟他确实很想再尝一次她的味;昨儿个若不是体恤她初识云雨,他可没那么简单便放过她。
司马澈走到褥炕边,将打水的盆子搁在一旁的花几上,一把拉开纱帐,慵懒的魅眸直瞅着她羞赧欲哭的湿润眸子。
“二少……”
夏怜下意识地紧抓着丝被,敛下的水眸硬是不敢抬眼睇他。
好久没见过他了,应该是说已经许久不曾正眼见过他了;如今要她抬眼见他,她不敢。
“叫什么二少,我都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你还把我当成主子看待不成?”司马澈微蹙起眉峰,显得有点不悦。
她的脑袋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