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天仙挑高了柳眉,淡淡地敛下水眸细思忖着,然后站起身,坐在床畔。“那好,您老先回铺子里去将药方开好,待会儿天仙便差内院里的人去向大夫取药方。”
惟今之计也只有如此,否则还能如何?
“那小老头先告辞了。”王神医闻言,立即拱了拱手便想赶紧走人,可还未通过外厅的珠帘,又让天仙给唤住。
“大夫,将身上的金创药放下,好让天仙为这位公子上药。”天仙斜睨了他一眼,翻了翻白眼,不懂他为何这么怕她。
她可是日月楼的第一花魁,凡是见过她的男人,没一个不让她勾了魂摄去魄的,偏这王神医不买她的帐,见着她跟撞鬼没两样。
“好吧!”王神医百般不愿意地将金创药递给她,随即又赶着要离去。
别人不知晓,他可不胡涂,这天仙姑娘原本可是天地会的一份子,现下为何会变成了日月楼的花魁,他是不知晓,但他知晓以前的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大夫,你急个什么劲?本姑娘真有那么吓人吗?”见他一副抱头鼠窜的模样,天仙更是怒不可遏地向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天仙,求你饶了小老头一命吧!”
王神医见她身子轻盈地飞到他的面前,吓得他赶紧趴在地上,面无血色,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天仙敛去笑,凝住一张冷冽清丽的玉容,将手中的银两递到他的面前,随即旋身走回床畔。
“嘎?”王神医愣愣地抬起头。
“还不滚,难不成真要本姑娘杀你?”天仙柳眉挑高,一脸的杀气不容置疑。
王神医抬头一望,抬起老迈的身躯,拔腿便往门外窜,像是再多待一刻,便会莫名死于她的手下。
“啐!”
天仙轻蔑地睨了那慌张的背影一眼,冷冷地敛下蒙上一层阴影的墨瞳,打开药瓶上的塞子,倾倒了些药抹在玄燮仍淌着血水的胸前,心神却已经不知道飞往何处,丝毫不知昏昏沉沉的玄燮艰辛的张开眼,虚弱地睨了她一眼,随即又疲乏地闭上眼。
将药全数撒在他的伤口上,天仙怔愣地望着手上沾上的土黄色药末与腥红色的血水,不懂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她的手上仍沾着血?
她早已不开杀戒了,为何手上的血腥却仍是洗不掉?
“啧,还不醒过来,要本姑娘怎么喂药?”
天仙望着搁在桌上的墨色药汁,踌躇了会儿,轻移莲步走到玄燮的身边,瞅着他紧锁的浓眉,心里犹豫不决。
这王神医说了,倘若这药汁不赶紧让他喝下的话,只凭那些金创药是不可能治得好他的伤的,还得让他喝下这一帖五两银子才买得着的药,才有可能医好他体内的伤,否则光是流血不止,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他的小命。
她相信了王神医的话,只因她试着封住他周身几个大穴,又试着渡了一点真气给他,却仍是不见他好转。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居然将他伤得这么重,且令她猜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伤。说真格的,她实在可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勉为其难地救他,但是……
她确实想救他呀,倘若不救的话,打一开始,她便不会这浑水了,可是要她救,总得告诉她该怎么救才成,是不?
他若是一直昏睡下去的话,别说要救,依她看可以直接将他送到义庄去了。
这要怎么办才好?
天仙微蹙着柳眉,晶莹的水眸直在玄燮毫无血色的俊脸上游移。
啧,他瞧起来一副大富大贵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个短命鬼,为何他还不醒来?倘若他醒来,不就好办事了?
偏是跟她作对似的,他硬是不醒,令她无可奈何。
是见不得再有人死在她的面前,也是希望这位富贵的公子哥能够为她赎身,否则她又何苦自找麻烦?
可他一直不醒,该怎么办才好?
天仙微恼地睨着昏睡不醒的他。蓦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猛地将他沉重的身躯往上一拖,让他半躺着,继而端着温热的药汁坐在他的身旁,盯着他好半晌,又猛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就算委屈自个儿一下子也不为过。”
天仙轻声低喃着,冷艳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绯红,随即含了一口药汁在嘴里,再缓缓地注入他的口中,但他却不张口,这药汁也注不进他的口;她索性将如白玉般的柔荑放实在他的胸前,稍稍地拍着他的伤口,见他痛得剑眉深锁,微微张口之际,才将满口的药汁注入他的口中。
“天,这药真是苦……”天仙低喃着,又赶紧喝了一口药汁注入他的口中,却猛地发现他的口又闭上了,气得她又拍了一下他的胸,待他开口之际,再将药汁灌入他的口中,却猛地发觉不对劲,惊得她赶紧要回身,却发现自己被身下这个伤重之人紧紧攫住。
“你是谁?”玄燮虚弱地张开寒戾的黑曜眼瞳,大手则是紧紧地扣住她的腰。
“你醒了?”天仙惊诧地睨着他,不敢相信伤得这么重,几乎要见阎王的人,竟会突然醒过来,甚至……
她抬起柔荑轻轻地抚过自个儿的唇!总觉得方才他的舌像是舌忝过了她的舌尖似的,令她错愕得不知如何以对。
“这里是哪里?”玄燮努力地睁大霸气的大眼,直觉眼前的女人似曾相识,那不扫则黛的柳眉、不点则朱的唇瓣,还有那一张寻遍人世问亦找不到的绝世面容,直像是落入红尘的天仙。
“天仙……”玄燮呐呐地喊着,脑际感到一阵刺裂的椎楚,像是不让他再回忆似的,痛得他闭上眼眸,仍是止不住那噬心啃魂的痛楚。
“你认得我?”天仙挑高了眉,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错愕。
她敛下眉目,不断地思忖着,可她确实是不认得他的,为何他能够唤出她的名字?
“本王……”
玄燮痛苦地喃着,记忆有点混乱,他的脑袋也不停地翻搅着,模模糊糊地掠过几个影子,而几个鲜明的印象却在霎时化为一片灰暗,残忍地肆虐咬咽着他发疼的脑际,疼得他抬起双手捧住自个儿的头。
“喂,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天仙见他这样,吓了好大一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该死,王神医不是说,他只有胸口这一道伤口吗?为何……
“本王……”
玄燮脑袋里隐隐掠过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身穿黄袍正对着他笑着,但须臾之问,他又痛得无法自已地紧闭着眼眸,想要捕捉那稍纵即逝,像是对他极重要的影。
到底有多重要,他不记得,但是他知晓影像中的那个人像是交代了他什么极重要的任务,而后他便来到某一个地方,像是带许多人,而后又同那一群人分散了。
一阵黑影夹带着冰冷的寒气逼近他,在那团黑暗之中,他像是看到了一张脸,却又不记得那一张脸是何人所有。
“你老是本王、本王个没完没了,你总得告诉我,你现下觉得如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才能够帮得了你,是不?”
天仙无力地叹气,却又觉得他这模样挺吓人的,八成是哪里还有伤口,那王神医没仔细检查出来。
她先将手中的药汁搁到一旁的高几上头,伸出柔若无骨的小手抚着他的头,像要让他镇静下来,顿时发现他的额上竟炽热得烫人。
“喂,你是哪儿不舒服?”天仙这下子可真是急了。
他身上的高热八成是身上的伤引起的,可是她不晓得王神医是否将退烧的药也计算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