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听他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什么仇啊恨的?
炎燏煌举棋不定,但这样的犹豫只有一下下而已,在下一刻,她便拿起松滑爽口的杏花糕往嘴里塞。虽然吃得挺快,但是她充分地享受着每一块杏花糕的甜腻;再转而进攻冰醉蜜梅,一口接一口,像是个饿死鬼一般。
“你用不着吃得这么急。”
瞧她吃得恍若乞儿般,他不禁赶紧为她倒了一杯上等龙井茶,让她润润喉,免得噎着了。
“可是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拍了拍胸脯,又喝了一口茶,努力地再接再厉。
“三天?”难道她出去的这三天都没有吃东西?“你为什么没有吃东西?”
“因为我身上的碎银都分给了街上的乞儿,你见我偷别人的东西,又臭着一张脸给我看,我哪里还敢再偷?”炎燏煌努力地咽下一口杏花糕,又继续说着:“身上没有银两,只好饿肚子,夜宿街头和树上了。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这样子我吃起东西多不舒服啊。”
他是没听过吃饭皇帝大吗?胆敢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烦她。
“你身上的银两留着自个儿用便成,为何还要分给他人?”他不懂,也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你……”真是快要被他给气死了。“我多饿几顿又死不了,但是那些乞儿再吃不到东西就会饿死了,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救吗?你们这些人,总是阔气地住在大宅院里,管的是自个儿的营生,哪里还管得着百姓疾苦?就算我偷了你们一两十两的,对你们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痒,那我偷了再分给一些乞儿,又有哪里错了?”
阙门矞皇有点意外她是作此想,他以为她纯粹以偷为乐,倒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细腻,居然是为了帮助乞儿……勉勉强强的,这也可以算是义举吧。
但是为了帮助他人而让自己饿肚子,是不是良善过了头?“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倘若要帮的话,你告诉我一声便成,用不着再用这法子。”
先不管是为何因,不管出发点为何,她的举动仍是不被允许的,而他也不愿意她因而卷入危险之中。
瞧他好像是鄙夷她的举动,她不禁有点气恼,才想要开口斥他一顿,却发觉头一晕,连坐在石椅上的自己都不住地晃了起来。
“喂,我是怎么了,怎么头好晕?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唉,你怎么一口气吃了那么多蜜梅?那可是用汾酒炼制的。”
话未说完,便见到炎燏煌醉醺醺地醉倒,倘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地将她接住,只怕她松软的身子就要滑落地面。
他松了一口气地睐着她醉醺红艳的粉脸,微启的粉唇像是在对他邀约,娇艳欲滴地沾染上冰醉蜜梅的颜色,像是在勾引着他薄弱的意志力,小手甚至放肆地攀上他的肩。
“该死!”阙门矞皇暗咒了一声。
他要她回来并不是为了一逞兽欲,但是……
“大哥,你在做什么?”
阙门矞夐的戏谑音调在阙门矞皇几欲吻上炎燏煌之前如落雷般击下。
“不关你的事。”阙门矞皇狼狈地止住,将炎燏煌搂进怀里,打算带着她回房,不让弟弟见到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他珍藏的宝。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不可以再对我胡来,要不然我会回去同我爹说……”炎燏煌娇嗔着自他的怀里挣扎起,突地见到眼前的阙门矞夐。“喂,你又是谁?”
“你用不着管他是谁。”
阙门矞皇提气一跃,随即消失在灯火灿亮的凉亭,只余阙门矞夐在场。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儿,原来是……”他喃喃自语着:“看来,我好像是坏了大哥的好事了,真是……”
第六章
自梅园往南走,穿过错综复杂的回廊,转而接上一座拱桥,底下是清澈见底的人工池塘,里头有着数条锦鲤游窜着。
下了拱桥,看见一道扇形的拱门,往里头走便是一望无际的林子。
然而冰冷灰暗的天际像是飘着霰,树枝上头是一片片的光秃秃,没有花朵,更没有树叶。
这儿是哪里?
炎燏煌不禁蹙紧眉,对这般幽深的地方没有半点印象,却不懂自己怎么会记得这个地方。
她往林子里的阁楼走去,开了门,里头是一间摆设素净的花厅,向左掀开珠帘,是通往二楼的梯子。她傻愣地往上头走,二楼布置得像是座凉亭,不像是休憩的地方,但视野极为良好,仿佛很久以前她曾经在此眺望过。
甩了甩头,她便下楼,来到花厅,掀开右侧的珠帘,里头是间姑娘家的闺房,陈设简单,里头有着一张床榻……蓦地头一阵抽痛,紧紧地攫住她的太阳穴,像是针似地往里头扎……
***
“呜——好痛!”
炎燏煌抱着头在床榻上翻滚,然一翻身,头疼得更猖狂,直往里头钻,像是要在她的头上钻个洞似的,热辣辣、刺麻麻地令她痛不欲生,只能艰涩地张开眼,想要求救。
但,当她一张眼,对上的竟是一张熟寐中的俊脸,吓得她的眼瞪得更大,连头痛都忘了,直往床榻里头窜。
咦?他怎么会在这里?
炎燏煌怒瞪着阙门矞皇,看着里头的摆设,自然知道这儿是梅园,是他的房;然而她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这里头来的,隐隐约约只记得她好像在吃很多的杏花糕,和一种不知名的梅子,吃啊吃的,然后就昏了……
他该不会是在梅子还是杏花糕里下药吧?就为了要把她掳进他的房里?
一想到此,她随即往下一探,松了一口气地拍了拍胸脯,庆幸自个儿的衣裳都还穿着,与上次的情形大相径庭,她自然不用担心那么多。
不过他这个人也真奇怪,一会儿怒不可遏,像是要将她赶走似的恶劣;一会儿又对她那么好,还准备了那么多糕饼蜜饯让她充饥。他到底想怎样?简直是怪异得令她不得其解。
他对她有什么企图吗?
可他对她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她的身世背景都不知道,图她什么?况且她也没什么好图的,光是这座宅子,就不知道可以建几栋她家的茅庐了;倘若要比稀世珍宝,她见得是多,不过摆在家里的加加减减和他一比的话,似乎还不及他所拥有的一成。
这样子的话,他还想图她什么?
倘若要说企图的话,也该是她对他,而不是他对她。
炎燏煌眯起澄澈的眸子,轻轻地挪动身子向他欺近,探出纤细的小手往他结实的胸膛探去,发觉他的体格好似十分健壮,不若外表所见的纤弱。
她在心中有了个底,柔荑又轻柔如风地更往下探去,拉开他镶着玉片的束带,轻而易举地勾在手上仔细地观看;真不是她吹牛,她的鉴赏能力可是一绝,不管是哪一种玉石,她都可以轻易地认出来。
这束带上的玉片是挺名贵的,但是绝不是娘所说的价值连城的玉玲珑,只因这色泽与质地都还不及连城的价值,而束带上的绶环所嵌的玉,似乎只是寻常的古玉。
炎燏煌的眼一瞟,睨着他的袍子,轻轻地将它拉开,露出如斧开凿的如壑胸膛,脸不禁微微烧烫着。
啐,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反正她的身子也被他看光了,她把他看光也算是“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如此这般地告诉自己,然而脸仍是不受控制地涨红。
叹了一口气,微微地眯起眸子,让浓密卷翘的睫毛为她遮去一点视线,目光再偷偷地往他的颈上投射。模着那一块悬在颈边的如意状玉石,颜色是洁白无瑕,然在边缘却有一层红艳的条纹,这是西域的血玉,跟娘说的冰洁雪王玉玲珑,还有着相当大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