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当脚夫啊?所以他们的脚很需要按摩喽。”
“是啊,花露露常跑到高山上的村落里,一去就好几天。”
楚天驰缄默不语,馒头失去滋味。
终于听到花露露消息,可是听完很心酸,她快走了,而且像要去到非常飘渺的地方,连个固定地址都没有。
“哪天走好,五号还是三十号?”巴南抚著下巴思量。
“三十号吧?”难得楚天驰会对跟自己无关的事发表意见。“你不是还要把新店的房子卖掉?手续办好也要一段日子吧?”
“代书说下礼拜手续就办好了。”
“那就订五号,”花明月说:“花露露已经开始想念尼泊尔,这里太吵闹了,她爱住山上。”
“好,就五号,早点出发好。”巴南同意。
楚天驰拿著啃一半的馒头,目光空洞,对著墙发呆。
巴南取走他手中馒头,抢去吃了,他没发现,还在恍惚。巴南跟明月一起欣赏楚天驰失神的样子。
巴南悄悄对明月说:“他最近好反常,没关系,我们别管他。”
“我们是可以别管他,但是……”明月指著旁边候著的一大群人,那些人也在欣赏楚大师发呆的样子。“那些人可不能不管,已经九点多了,他要不要看诊啊?”
“喂?”巴南踢了踢楚天驰的脚。“要开工了没?”
“什么?”
揪住他耳朵,巴南吼:“开工了!”
“噢,对……”楚天驰茫然起身,走进诊间。突然身子一颠,原来花明月出脚,挡住他去路。
“你有没有问题要问我?”她眼睛,闪著睿智的光。
楚天驰一阵心虚,眼神躲闪。
花明月收脚。“算了,当我没问。”
楚天驰落寞地回到诊间。
巴南问花明月:“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他花露露住哪?我开始有点怀疑,他似乎是……你知道的,我是过来人,我看得出来。他好像是……对花露露……”动心了?绝对是,那失魂落魄模样,分明是。
“干么跟他说,他没问,我看我们别鸡婆了。”
“可是花露露应该也很想见他,而且她明明就在……”
“好了。”花明月结束这个话题。“该出发了。”
“去哪?”
“带你去玩啊。”
“玩?”
花明月抬手看表,十点整。“应该到了。”
诊所外,响起急促的煞车声,一辆银色Jaguar跑车,以一个流畅大回转,切入停车格。车窗降下,露出一名时髦帅气的长发男子,他摘下墨镜,朝诊所内的花明月招手,喊著——
“老师,走喽!”
巴南错愕。“那是谁?”哪来的公子哥?
“走吧。”花明月拎起包包,挽住巴南的手:“带你去玩。”
“去哪玩?”
“游翼农场,顺便要问那里的老板,请他收留帅帅。”
巴南瞪著一身名牌运动服的大帅哥,问花明月:“这你学生?”她几时收了这么劲爆的家伙?他看起来像那种爱混夜店乱把妹的公子,他看起来不像是他们这一挂的。
“你好啊,我叫郑宇宙。”帅家伙很有礼貌。
巴南的手,被他热情握住,握住就算了,还大力来个熊抱,害巴南浑身起疙瘩,大家有这么熟吗?太热情了吧?
郑宇宙拍拍胸脯。“花老师的人就是我郑宇宙的人,走,让我为你们服务,请。”郑宇宙朗笑著,夸张地比个上车的动作。
游翼农场?那是什么地方?巴南好奇著,随花明月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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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雨纷飞,淋不湿人又不肯停,不干不脆飘了好几天,纷纷乱,像楚天驰的思绪,到处飘移。
收工后,他坐在后门阶梯喝啤酒,地上湿漉地黑著,像他的脸色隐晦不明。
一棵大榕树对著他的方向淋雨,须根黄褐色,垂挂雨珠,在半空闪亮,风里摇荡,摇得像他无法止息的心火……
百无聊赖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很烦。啤酒尝不出味道,好想占有点什么,或对谁大咆哮,可是除了继续对病人发飙,对阴天发闷,其实,最想骂的是自己,骂自己甩不开那张阳光般明亮小脸。
阳光消失了,所以他的世界更黑暗。因为阳光来过,所以现在更觉冷。有时想到那抹光,所以黑暗更难忍受。花来过也芬芳过,所以他荒芜的日子更荒芜。因为差一点失控,差一点不顾一切,抛下理智去拥抱温暖,去投入浓郁的幸福的女乃茶香里……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所以,现在,更空洞。
以为已经习惯孤独,满以为已经习惯到可以享受起孤独,然后傲慢地嘲笑那些热恋的人,对他们亲匿的举止不屑。
没爱情不会死,他这么想,心里不愿承认,是嫉妒那些车福的人,只因为他不再拥有爱的滋润。
啤酒还没喝完,就都往地上泼洒。
从阶梯站起来,他走入雨中。
雨绵绵,慢慢濡湿他夹克,他在小巷散步,想驱散胸口的空洞。
从23巷,走到23巷,他没目的乱走,忽在21巷停步,呆望空荡的巷弄,皮肤起疙瘩,像被什么电到麻。
他看见有五只流浪狗,伏在某栋公寓前躲雨。它们注意到他,抬头警戒,有一只还露出尖牙,发出警告声,它们旁边,散落狗饲料,有人喂过它们……然后,随冷风飘来,熟悉的尼泊尔女乃茶香,还有,一阵阵袅袅猫叫的西塔琴乐。
他揪心肠,呆在原地。急抬头,搜寻每一户住家阳台。情绪太高昂,心想不可能,哪有这种事,如果有,除非神安排的,怎么可能,花露露就住在附近?会是她吗?
他整个人发热,像著了火,在左前方公寓的三楼阳台,看见有个女人坐地上,演奏西塔琴,半空中的花台,刚好挡去她的上身。他只能看见她盘坐抱琴,穿著松软的紫棉裤,那裤子,花露露也穿过。
楚天驰呼吸不顺,心跳如擂鼓。
柔弱的西塔琴音,突然像雷鸣震撼他。
他呆在雨中,看著那个可能是花露露的身影。
细雨,吻湿他的眉头,一些雨水,濡湿嘴唇,胸腔则火烫烫的。他站著,听著,看著,天晓得有多盼望那真是花露露。终于,那女孩放下琴,弯身,一把长发眼著曳落。
楚天驰屏住呼吸,他想——
如果真是花露露,我想要吻她,我再不要挣扎,我想任性拥抱,因为这几天来多么寂寞。
她的侧脸,映入眼中。她往前趴倾,做个瑜伽的猫式,柔软地,伸展著背部。
他晕眩了,发疯了,冲进公寓的门檐下,按下三楼的门铃。
叮——
尖锐电铃声,将他的心揪得更紧。
“NaMaSiDe……谁啊?”
NaMaSiDe……这个祝福的尼泊尔问候语,令他眼眶瞬间热烫,身体麻热,手掌也汗湿,喉咙燥得发不出声音。好想见她,他呼吸困难。
“喂??喂?谁?哈、啰~~谁啊,喂!”
她喊半天,他没回答,心跳激动得像打鼓。因为乍见思念到快发狂的人,一时冲动就按了门铃,然而,身体替他做了这个决定,理智却赶不及运转。很糗地怔望著对讲机,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是他叫她别喜欢他,是他用冷漠逼走了她,现在呢?他又在做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很丢脸。
“喵……喵……”对讲机里,花露露童心未泯,喵叫起来。“没人噢,是猫吗?喵喵喵……”
他愣住,大笑,忙掩嘴,但来不及,形迹已败露。
“楚天驰?”花露露问。
他瞪著对讲机,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嘴巴讲出来,他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