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宙跟关娜妹听着,看老人唱小情歌,很滑稽,又被他认真的神态感动。
老教授要去亚马逊献唱,抚慰爱人的灵魂。在雨林深处,爱人长眠不醒,孤单的他,逐日老去,恋着爱人的心却永远年轻。教授一遍遍哼唱,直到泪流满面,靠着屋墙昏睡过去,左右手还紧握着他们的手。
院子又剩下蟋蟀独唱,郑宇宙跟关娜妹在烛光中静静坐着,忽然,他侧身,越过教授,凑近她。来自他身上的暗影,笼罩她。
必娜妹怔怔地闭上眼,心跳急狂,她知道,他要吻她了,热热的呼息贴近,吮住了她……
是老教授的恋情太感人?或是夜丁香的气味迷惑人?还是黄月亮跟甜红酒的魔力?他们热烈缠吻,各自让出一只手,让给老教授去握着。
她被他热烈吮尝,她身体酥麻,月复部悸热,他的舌头,野野地抚触着,呼息暖着她的鼻尖,她嗅到的芬芳。
夜丁香对月展露宝贵的花器,幽香中藏着花的贺尔蒙招蜂引蝶,蓬勃。他们在花儿动情的芬芳中,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心悸,被他昵吮着,怀疑自己也化作动情的夜丁香,被爱情滋润……
第六章
离开教授住处,郑宇宙跟关娜妹还不想睡,他们坐在河边聊聊天。
“教授那么老了,还要去那种地方啊?”他记得亚马逊很原始、很危险。
“我也担心啊,他有高血压,可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到时候我也会以助理的身分陪他去,大概会在巴西待上半年——”
“半年?”他惊呼,大受打击。“我不就半年看不到你?”抱头,苦道:“一定要去吗?如果一定要,那么,我一个月乔七天去见你……嗯,跟我爸说说看,大不了平常不放假……那里也可以用电脑吧?现在视讯很方便,工作应该可以——”
“喂喂喂,那么紧张干么?又不是明天去。”她觉得好笑,又有点被感动。还不是恋人呢,他已经忙着计划怎么维系感情。
郑宇宙烦躁地扯扯头发。“不行,那里很不安全,那个白什么的就是死在那里……”他抬头,再问一次:“你一定要去吗?”
“教授就像我另一个父亲,去照顾他是应该的。”
“可是半年欸……”他会很想她,很担心她,唉,过去太放浪,恋爱太容易,现在想认真了,偏偏困难重重,真的是报应。“我知道了,所以你去教授家,也是去关心他。”
“对啊,他没有亲人了,年纪又大,一个人住,很多事需要人帮忙看着,尤其又有高血压的毛病,所以他给我他家钥匙,连遗书都写好寄放在我这里,万一有状况,由我出面处理。”
“可是你们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是啊,他学生都认为我们在交往,但为了毕业,只敢在私下讲,其实教授都知道。教授不在乎,所以才用这个跟你开玩笑。”
“你要去解释啊!”
“做对的事,为什么要解释?”她反问。
“因为……”他答不上,是啊,做对的事干么解释?他看她拾起一颗石子,投入河里,她笑笑地,凝视泛起的涟漪。
“教授跟我一样,懒得管别人怎么想,他如果在意,当年就不会和男人恋爱了。教授跟我说过,他很清楚,他不是在找男人或女人,他是在找灵魂伴侣,只是刚好那个灵魂伴侣是男的。”转头,她用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呼吸一窒,迷醉在她美丽的眼眸里。她轻声说:“而且,人们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解释也没用。”
他目光一凛,忽然拍手。“我懂了!当初你跟我妹的事也是,你没勾引高明扬,你被误会了又懒得解释,所以——”
“你错了,我确实有勾引高明扬。”她坦白道。
郑宇宙惊愕,因为她承认得那么理所当然。
她说:“我那时爱慕虚荣,向往当有钱人,梦想变成你们穿名牌衣用高档货,出入上流场所,所以才会努力拚业绩,成为泽明最厉害的业务员啊。”
“不对,如果你虚荣势利,那时找你回泽明你为什么不要?而且,你穿得很普通,你一天到晚耗在医树上。”
“哦,那是因为我不再作有钱人的梦。”
“是什么改变了你?”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想听!”
“这不是个好听的故事,”她摇头笑。“而且我干么出卖自己糗事让你听啊?”
“这个嘛……”他望着星空,暗暗凑身过去,手一揽,揽住她肩膀:“我拿我的故事换你的故事,而且我这个是限制级,非常刺激,未满十八还不能听。”
“很刺激吗?”
“保证刺激到你流鼻血,你快说你的故事,我的等一下讲。”
好吧,那么爱听,就说给他听。关娜妹娓娓道来,他一听,不得了,原来——妹妹的指控全是真的!
必娜妹细诉往事,郑宇宙听得惊心动魄。千万只招潮蟹,窝在沙底幽暗巢穴,颤着蟹爪,也听见了。原来故事有前因,那是妹妹不知道的。原来当事者认定的事实,只是皮相,骨子里还藏有另一个故事。
于是,郑宇宙知道,关娜妹从小家境清寒,父母双亡,是外婆带大的,和哥哥相依为命。她想成功,月兑离贫穷的原生家庭,旺盛企图心,加上阿信精神,终于成为超级业务员,还和同事郭书明偷偷谈办公室恋情,那是她的黄金时期,事业感情皆得意,直到广告部主管高明扬喜欢上她。
斑明扬瞒着未婚妻郑俪玟,对关娜妹特别关爱,频频示好。碍于他是主管,关娜妹只能委婉拒绝,暗自苦恼。纸包不住火,流言传到郑俪玟那里,泽明千金怎能忍受未婚夫跟小业务员搞暧昧?她认定关娜妹故意勾引高明扬,也不管关娜妹怎么否认,就将关娜妹调去当总机,又调到清洁部,逼她自行辞职,
她笑笑地说:“当时没人敢跳出来帮我说一句话,发现我得罪泽明千金,男朋友也立刻和我划清界线。我受不了郑俪玟的羞辱,主动请辞,忽然爱情跟前途都没了。
“离职前一天,我站在茶水间,看着对面顶楼那只关着的狗,忽然觉得,我跟它一样。它有吃有住,但是被主人关在连翻身都困难的笼子,从没见它被放出来玩。它是失宠了,才会被丢到顶楼吧,声带被切掉,所以叫声很沙哑。
“尽避有吃有住,但这是它应该活着的样子吗?我觉得我和那头狗有什么差别?为集团拚命工作,衣食无缺过得很好,但不能畅所欲言,对主管的喜怒无能为力,没尊严地任他们摆布,我向往的好生活,其实跟它赖在粪堆里的烂环境有什么差别?我在离开后,到对面跟三楼的婆婆拜托,让我到顶楼去看它,我放它出来跑一跑,它兴奋得一直跟我摇尾巴。结果我在泽明工作时,唯一交到的好朋友,是一只狗……”
郑宇宙望着这个女人,她则望着黑暗河流诉说心事。她的口气轻松,他却听得好心疼。她看起来很坚毅,他却为她心酸得一场糊涂……他在心里发誓,他不会再让她孤立无援,他要当她的靠山,不管她最后要不要接受他的感情,往后,他就是她一辈子的靠山!
她继续往下讲:“离职后,我不甘心,觉得很冤枉。后来我主动找高明扬约会,故意将他迷得团团转,我想,与其什么都没做被冤枉,干脆就真的抢走高明扬,让郑俪玟难看。”
他气道:“我妹真的太糊涂,她是被我爸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