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姊姊,欢迎你回来。”一点也不道德的大弟阮明德奔上前,伸出两只大色爪,一把抱住美丽的阮罂。“弟弟这几年想死你了!”抱住以后他就在阮罂纤腰上乱模。
“弟弟、我的好弟弟哟——”阮罂立刻回抱小弟。“姊姊想死你了!”圈住小弟肥腰,手指并用,用力掐肥肉。
“唉哟——好姊姊!”阮明德退三步,好痛。
“好姊姊,震天也很挂念姊姊啊——”
阮罂看阮震天扑来了,她立时迎上去,先一步抱住小弟。
“小弟,姊也每天念著你啊小弟,我最亲爱的小弟……”看阮罂主动来抱,阮震天心上狂喜,肥臂巴上去,忽地顿住势子,脚被狠踩。痛!正想退后,但阮罂拽紧他,脚更使力踩。
阮罂情真意切地说:“你长高了啊,姊姊好挂念你啊!”她踩踩踩,踩得阮震天面孔发白,痛得呜呜啊啊发不出声音。阮罂又看向阮威武,目光一凛。“威武,这几年好吗?来,让姊姊抱——”
威武转身就跑!
下人们看出这里边的文章,不是别过脸,就是低头笑。多感人的亲情,多温馨的场面哪,暗潮汹涌哩!
第八章
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全都热烈讨论著高府的放妻协议。
看过的把内容传出去,有人拟下来,比照办理,想摆月兑不愉快的婚姻。谁想得到?状元郎造就一波离婚潮。有商人聪明,把状元郎写的放妻协议誊几份,放店前卖,生意好极。东街王武的老婆,受够王武风流爱赌,买协议书,要离婚啦!西街陈氏怨偶,长年以来大小吵不断,现下听见放妻协议那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欢喜二字打动他们,於是签了协议书,去各生欢喜了。
这波离婚潮,火热一个多月,不但没停止迹象,眼看还越烧越旺。连礼部大人都不得不下令贴出告示,劝想离婚的夫妻多想想,别冲动就断了姻缘。
而造成这股风波的阮罂,摆月兑婚姻后,不知多快活!在家里,阮夫人因为当初逼她嫁高家,让她受委屈,现下想弥补女儿,对女儿是百依百顺,讲话不敢大声,就怕女儿想不开去寻死。她哪知道阮罂乐著咧,而且著手准备西域大计。
拟了放妻协议的状元郎,自从阮罂离婚那刻起,就开始失眠,时常走神,他想著该不该去见阮罂,什么时候见?要以什么名义见?要约在哪儿?又想著她才刚被休了,登门拜访太唐突。还是该缓一缓?每天想啊想,盼啊盼,他如今身分不同於普通百姓,不方便冒冒失失找上门,怕给阮罂添了麻烦,落人口实。
这天,司徒剑沧步入什居士的兵器店,舍正门,从后门入。一入店,他随手将带来的铜盒掷在案上。店家后房,不相熟的,不会擅自入内。各项兵器或堆或挂或扔在地,有刀、有剑、有枪、有暗器,什居士正在前头做买卖,司徒剑沧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和什居士讨论著。
这声音,让他一震,吸引住全部注意。司徒剑沧抽出长扇,以扇,挑掀穿堂的竹帘,从那密密疏疏帘缝中,照见秀丽脸儿,当下但觉得心魂一震,正是阮罂,她跟什居士讨论著兵器。
“我想买苍的设计。”急著要看师父这几年的作品。
“苍不设计兵器了。”什居士说。
“为什么?”
什居士有口难言。“你挑别的吧,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兵器啊。”
打从长公主下令收购苍的设计,“苍”就不设计兵器了。阮罂审视悬在墙上的刀刃,忽眼睛一亮,取下其中一把短刃,刃是黑的,攀著金纹,花纹复杂,刀身铸字“樱”。
“新的设计师?”
什居士怔了怔,笑了,神情诡异。“是『樱』,新设计师。”
帘后,司徒剑沧笑了,阮罂看出其中端倪吗?他看阮罂柔白小手,抚著刀纹,若有所思地注视著。
阮罂问什居士:“樱的作品,卖得怎么样?”
“因不造图腾,仅以各色抽象线条做变化,老实说,卖不好。”
“我买了。”她抬头望什居士,慧黠一笑。“这是苍的设计。”
司徒剑沧低下头,淡漠的脸色浮现温柔之情。忽觉得三年分别,彷佛只是昨日。她没忘记他吗?对他的感情,是否跟他对她的一样强烈?司徒剑沧忐忑了。
“这个啊……”什居士有些紧张地,模著光秃的头。“不,这不是苍的设计。”答应过司徒剑沧不透露他的身分,真怪了,这女子怎么看得出樱跟苍是同一人?
“我不会认错,樱就是苍。”阮罂说。
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师父的风格?师父心思缜密,像这种线条复杂的刀纹,是师父最擅长的。
阮罂……司徒剑沧抽回扇子,竹帘垂落,发出声响。
阮罂听见了,回头,看见帘后人,便怔住,无言了。
三年不见,那对寒眸,还有能耐教她在照见的第一时间,心悸,热血沸腾。
离开兵器店,两人并肩走在大街。
黄昏,落叶翻飞,百姓们或呼朋引伴邀去饭馆,或赶著回家用晚膳,小贩沿街叫卖热食。这些人,看见状元郎便投注热切眼光,更好奇走在他身旁的女子,状元郎总是独来独往,今天竟和个女子走一起。有人认出阮罂,窃窃私语,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司徒剑沧懒得理会那些好奇的眼光。
“怎么知道樱是我的设计?”他问阮罂。
“师父从以前就这样,最擅於设计繁复的线条。”
听完,司徒剑沧淡淡一笑。
“为什么不继续用苍的名字?”
“不想让不喜欢的人买我的设计。”
阮罂瞄他一眼,表情腼腆。“那么……又为什么换成樱这个名字?”
隐约觉得师父用这名字是有缘故的。莫非跟她有关?!这想法,令阮罂脸颊热烫,渴望理解师父的想法。
瞥她一眼,他说:“没什么特别原因。”
阮罂牵了牵嘴角,尽量不显出失望的样子。看吧,骂自己蠢,还以为别有深意呢!又问:“师父这一向都好吗?”
“很好。”
“那就好。”
然后,一阵沈默,没话题了,可是仍并肩走,谁都没先告辞的意思。
长街笼罩在金色夕光中,景物蒙上晕黄光彩,人声喧哗,路过的孩童追逐嬉闹,空中飘散小贩叫卖著的食物香,那是一种甜甜的面粉味。她感觉右臂的衣服,偶尔摩擦到师父的白衫,手臂皮肤感觉到来自师父身体的热气,然后,不自禁地,毛管奋起,兴奋紧张。
阮罂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再遇见师父,呼吸乱了,心跳坪枰地。从以前到现在,旁的人她都不看在眼里,没放心上,分开的日子,让阮罂分外明白到,仍只有他,会教她慌乱。
这种微妙的紧张感,这一种莫名的情绪,总在师父出现的时候袭击她,教她变得软弱敏感,失去主张,连声音,都紧绷得失去了自然。
她随口说:“苍让我养著,你为什么抛弃它?”
他微笑。“谁有能耐抛弃长翅膀的?是它想跟著你。”
“为什么想跟著我?”
“也许……”司徒剑沧牵了牵嘴角,玩笑道:“是我让它讨厌。”
“你做了什么让它讨厌?”
“我只在乎自己,并且冷血又无情。”说著,司徒剑沧看向她。看她低头,脸红并笑了。
他眼色暗下,心头却热起来。他看出阮罂的变化,过去她美得纯真放肆,经过三年沈潜,那狂野的眉眼,收敛,她变得害羞温柔。
阮罂偷笑,曾拿来骂师父的话,他还记得。但旋即,阮罂又凛住脸儿,感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