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浑沌甜美的感受,是什么呢?巨大,无边无垠地包围住她身心,是什么无形的东西呢?神魂颠倒,又为什么呢?
这次她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眷恋著跟师父手牵手的滋味,她很喜欢呢,懒洋洋,很有安全感,好陶醉哩!太喜悦,於是,忘记了言语,只傻傻地缄默著,感受著,彷佛一张口,美好感觉就会烟消云散。
两人沈默地走了一会儿。
司徒剑沧主动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
她怔住了,停下脚步。而他若无其事的往前走,那么无所谓地,撇开她的手,就像撇去衣上的尘埃。
阮罂没跟上去,呆在芒草间,眼眶潮湿。
罢才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痛。方才意识到多满足,这刹的感受就有多空洞。方才,她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东西盈满心房。这刹,那神秘的好东西陡然消失。自尊,被那个冷漠的一抽手,抽痛了。原本晕红的脸色,瞬间覆上寒霜。
师父是谁也不需要吧,枉费她还惭愧自己利用他,担心他感觉很受伤,真傻啊!他哪会伤心呢?认识到现在,师父就那冷冰冰的表情。
她来,他不曾笑著说欢迎;她走,也不曾目送她。她讲话时他会听,但他自己从不主动提起关於自己的事。有时一起用膳,个把时辰他可以任性沈默,令她如坐针毡,非要叽哩呱啦找话题引他说话。他这样冷血,哪懂伤心?
泪水模糊视线,阮罂暗暗起誓,以后再不许自己有这感受,就照他说的,以后明著利用他算了,再不自取其辱,也不讲真话。打定主意,她振作精神,追上师父,她故意哼哼唱唱,好像压根儿不在意师父的冷漠已伤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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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布行生意越做越大,不只卖布,还开始卖美丽丝绸。渐渐地阮家布行遍地开花。这儿开一间那儿开一间,南方开三间,北方开五间,都归功於阮夫人的慧眼独具,她给阮大爷很多好主意,布行生意蒸蒸日上。还要感谢高夫人帮忙,高夫人是阮家布行长久来的大股东,高夫人还是阮夫人的好朋友。阮夫人真贤慧,为夫君鞠躬尽瘁啊,没有阮夫人,阮大爷哪有今天。
现在,阮家帮佣的人口较之前多了一倍馀,在城内的宅邸辈多了三间。十七岁的阮罂甚至添了贴身女婢,名唤勤儿的胖女孩。好棒,阮氏晋升全城首富之八。
这天,是阮大爷从外地批货返家的日子。
阮府上下,忙得天翻地覆。阮夫人喜孜孜地吆喝佣人把府宅打扫得晶晶亮,亮晶晶“。
“你爹不喜欢你披头散发。”阮夫人命勤儿将阮罂的发全扎齐。“你爹喜欢红色,穿红的。”阮夫人命勤儿换下小姐身上的绿衣裳。“见到你爹,要说什么?嗯?”阮夫人问女儿。
“爹回来了,女儿见到您好开心啊,女儿跟娘都好想您——”阮罂倒背如流,唱作俱佳。
“讲得好,讲得好。”阮夫人感动得哭了。
勤儿打嗝,差点吐了。
阮罂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反正每次爹爹回家,都要这样讲它一讲。
打理完女儿,换阮夫人表现,她连换三套衣裳,不停重复问以下的话——
“你看,你爹会喜欢这件衣裳吗?”
“你猜你爹会喜欢娘梳的这个发式吗?”
“你爹会喜欢这香粉的味道吗?”
“玉戒漂亮吗?发钗美吗?你爹看了会高兴吗?”
问问问,问不停。爹爹爹,都是爹。瞧娘多爱爹,每次爹回来的日子,阮罂烦不胜烦。
终於,阮大爷回来了,所有的婢儿都跑去迎接。
而那个走在仆人前,穿红锦袍,肥嘟嘟,笑呵呵,油头粉面,穿金戴银的,就是阮罂的亲爹,常常不见的亲爹哪!
“相公——”阮夫人拉著罂罂奔上去,娇滴滴滴滴娇地,欲扑进夫君怀里。
等一下!
阮夫人突然打住脚步,阮罂煞不住,差点扑倒,她听见娘惊惧地问著——
“您……您带朋友来啊?”
阮罂看见爹身后—冒出个浓妆艳抹,大胸纤腰丰臀的女人。
阮大爷呵呵笑。“夫人,以后你多了个好姊妹,柳姚姚是我在洛阳的相好,我把她接来住,咱们家里大,空房多,人要更多才显得热闹是不?你不是老怪我往外跑?以后我保证常待家里,对了,你们要和平相处喔。”
“可是……”
“姊姊好。”柳姚姚笑咪咪跟阮夫人打招呼,然后回头嚷:“快跟大娘问好。”
什么?!阮夫人倒抽口气,差点一命呜呼。这……这怎么可能?这是在考验她的包容力吗?阮大爷身后,冒出三个男孩,柳姚姚好骄傲地介绍——
“大的是阮明德,今年八岁。”
阮罂嘀咕。哼,长得尖嘴猴腮,一点都不明德。抢我爹,给我记住!
“这是七岁的阮震天。”
阮罂暗笑。哼,个头那么矮,一点都不震天,抢我爹,给我记住!
“这是六岁的阮威武。”
阮罂冷哼。马的咧咧,瘦巴巴,一点都不威武。抢我爹,通通给我记住!
阮夫人脸上笑容僵住,指著夫君,颤声问:“这……这……这几个都是……”
柳姚姚揽住柳大爷的腰,偎他身旁,笑得金光闪闪,瑞气千条,阮夫人瞬间黯然失色,惨澹无光,变得很渺小。
柳姚姚说:[姊姊,这三个都是我跟大爷的孩子,姊姊,以后咱就是一家人。妹子有好的就跟姊姊分享,姊姊有的就算妹子一份,我跟姊姊相亲相爱,当然,我会把姊姊的女儿当自己的女儿,姊姊就一个女儿阮罂嘛,当然要好好疼爱啊。也希望姊姊把姚姚的三——个儿子当自己的儿子疼,好吗?”
阮夫人心痛!这骚包故意强调她只生个女儿。心寒,这骚包刻意强调她一年生一个,连生了三个男孩。呜……输到惨兮兮。阮夫人头晕,往后倒,旁人赶紧上前扶住夫人。
输人不输阵!阮罂一马当先奔上去,紧抱住爹,马上学柳姚姚,也娇滴滴地跟爹撒娇。“爹,您回来了,真回来了。女儿见到您好开心,女儿跟娘都好想您啊,女儿爱您啊爹——”看吧,主动加上几句,比噁心,她会输吗?阮罂卯起来帮娘霸占住爹。
可恨,情势对她不利。柳姚姚立刻朝儿子们使个眼色,三个死小孩,一拥而上,挤开阮罂,全抱住他们的爹,予以反击。
明德说:“我也是,我也爱爹!”
震天说:“我更爱,我最爱爹!”
威武说:“我最最爱,我最爱我的爹爹爹!”
“呵呵呵,好好好,爹都爱,爹每个都爱……”阮大爷右手环住两个小孩,左手环住另一个,怀里还窝著美丽的妾。只有一个揽不到,被挤出爱的圈圈的女儿;还有一个太远揽不到,让婢女扶著双腿发软,大受打击站不住的阮夫人。
这三个死小孩得意没一会儿,忽然一个个啊啊啊地中剑、中刀、中匕首,通通倒下来,躺在血泊中。而伤得最重的是柳姚姚,她头上插了匕首,背后中了一刀,还插了一把长剑。
当然,这惨烈画面,不过是阮罂脑子里的想像。唉……
阮夫人从早上哭到中午。
婢女送来午膳,劝著:“夫人,别哭,吃点东西吧,哭坏身体多划不来。”
阮夫人赶婢女出去。
阮罂坐床上,看著娘哭。
托盘上放了膳食,香喷喷,夫人没食欲,只顾著趴在桌上哭。
“娘,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你爹被人抢走了,我还不哭吗?还问,你还不哭啊?你忽然多了三个弟弟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