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捣着嘴,也在笑。
黎祖驯大步过来,蹲在张天宝身边。“你还好吧?”
“×!”张天宝答得简单俐落,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粗话更能代表他的心情?
地方小,他们坐地上。
张天宝惊魂未定,觑着美美。“我被妳吓死了,我要去收惊,等一下陪我去龙山寺。”
“不要。”美美幸灾乐祸。“你要感谢我,被我这么大大吓一次,以后就免疫,再也不怕了。”
张天宝瞪她一眼,可恶,这女人真难追!
他问小君:“现在妳打算怎么办?”
小君微笑,抱着枕头,盘坐在地。T恤牛仔裤的装扮,让她原就清秀脸蛋,更显孩子气。她看一眼黎祖驯,笑笑地跟张天宝说:“我们都想好了,我暂时住在这里。”
“这里?妳敢住?”张天宝惊叫。
“我觉得这里很好啊,我昨天也睡得很好。”她喜欢这堆满他物品的房间。
张天宝说他家有很多空房可以让她住,这地方又小又发生过事故,但小君婉拒了。美美基于私心,也建议小君去住张天宝那里,她的理由是住旅馆不方便,而心里真实的声音是——不喜欢小君跟黎祖驯那么亲密。
小君不为所动,不管这两人怎么说,就是坚持住2503。
黎祖驯说:“你们不用担心,反正我会常过来。”
“是啊,”张天宝亏他:“反正是你马子,我们担心个屁啊!”
美美沉默了,她看黎祖驯左手环着小君的腰,跟张天宝聊天。她看小君偎在他身侧,面上表情很甜蜜很幸福。这两个人一个是她好友,一个是她暗恋的对象。现在他们互动亲密,眼看是不需要她了,她像个局外人,寂寞又嫉妒。
美美心情复杂,原本还以为,小君会出国留学,他们很快就要分手。眼前看来,他们非但没有分开,还更亲密了,甚至要住一起了。
美美听见张天宝揶揄黎祖驯:“她为了你跟家人闹翻,你责任重大了你,将来不娶她就糟了……”
美美问小君:“真的不回去?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想清楚了。”
“但是妳只会弹钢琴,不升学要干么?而且没有妳妈给妳零用钱,妳的生活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担心……”张天宝笑嘻嘻地说:“祖驯养她啊,这就是甜蜜的负担啦!”
美美冷笑。“是喔,所以就靠黎祖驯养妳一辈子喔?从十九岁养到什么时候?小君真好命,在家有妈妈养,离家出走有男朋友养,唉,我就没那么好命,什么都要靠我自己……”
顿时气氛尴尬。
小君错愕,是错觉吗?美美的话,好酸啊!
黎祖驯也感觉到美美不对劲,他神情严肃,默不作声。
张天宝看看小君又看看美美,尴尬地搔搔头,又抓抓耳朵。“也……也不是这样说啦,男朋友本来就要照顾女朋友啊!”一方面是找话题,一方面借机表现英雄气概。“像要是我的女朋友出事了,开玩笑,我也会挑起全部的责任,这是应该的嘛,男人就是要有担当啊。”
“只会靠老爸的人闭嘴。”美美这一句,张天宝脸色大变,气氛更尴尬。
小君握住美美的手,看一眼张天宝,对美美低道:“妳怎么这样说?很伤人欸……”
“妳还不是只会靠别人!”美美甩开小君的手。“我才不像你们,只会讲好听话。”她看向黎祖驯,半开玩笑地说:“养我们小君很花钱的喔,小君出门都搭计程车欸,她到现在都不会骑车,捷运都没搭过喔。还有她妈都固定带她去高级理发厅洗头护发喔,一次多少?”她看向小君,小君正不解地也看着她。
美美说:“妳上次跟我说多少?好像要五百对吧!还有妳从小就不吃路边摊,黎祖驯要是像妳妈那样天天带妳上餐厅,赚再多都不够妳花。妳住家里的时候有佣人,这里可没有佣人喔,妳想清楚了?受得了?”
美美每一句都刺向小君最弱的地方,小君越听脸色越难看。
黎祖驯点烟抽,表情莫测高深。
张天宝瞠目结舌,不明白这个杨美美是怎么了?鬼附身喔,讲话真毒!她们下是好朋友吗?
“我不需要他养我,我会找工作……”小君看着美美说。
美美笑了,反问:“妳会做什么?”
“什么都能做。”
“妳以为工作那么容易喔?妳知道妳现在身上这件名牌衣服多少钱吗?去餐厅打工一小时了不起一百块,妳做得住?”
“做得住。”之前黎祖驯也质疑过她,但为什么连好友都质疑她?她江小君让人看得这么扁吗?
“讲得真容易,妳又没吃过苦,洗盘子手会变粗喔,到垃圾啦扫地拖地,妳真的可以?”
“我可以。”
“才怪咧妳可以。”
“妳又知道我不行了?”
“因为我最了解妳了啊,妳还是想清楚比较好。”
战况不明,烟硝味四起。张天宝悄悄问黎祖驯:“是我想太多吗?她们怪怪的……”
黎祖驯握住小君的手,对美美说:“她不会那么没用,妳不用太担心,而且我会看着她。”意思是要她闭嘴,少啰嗦。自己教训小君、指正小君是一回事,看到别人咄咄逼人地质疑小君他就生气了,他担心小君会难过。
小君尽避生气,但还在竭力避免冲突,她想着美美肯定是有她的用意,她想美美也是真的是为她担心,所以讲话才会这么直。
所以她好脾气地对美美说:“妳放心,我没问题的。”她笑了。“我以后要跟妳一样,学着独立,我会养活我自己,不会让别人麻烦。”
“最好是啦,妳哪一次不是麻烦到我?每次都被妳牵累,现在又说什么放弃留学,要独立自主,我看妳根本没想清楚……”
失控了、失控了~~张天宝嚷:“要不要吃凤梨?没吃过女乃油凤梨吧?我去嘉义出差买的。”
不想再跟美美对峙,小君说:“我去切凤梨。”
“我找找看,好像有水果刀……”黎祖驯起身去拉开桌子的抽屉,找出水果刀。
“用这个切要切到民国几年!”张天宝配合着转移话题。
“没关系,我慢慢切。”小君接过水果刀。
“我来切。”美美强出头。“凤梨很难切,妳的手那么女敕会扎伤。”又是这种酸溜溜的话,好像当小君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可以,妳跟他们看电视吧。”拖住装满凤梨的纸箱,这里没厨房,小君去厕所料理凤梨。她关上门,但听得见外边谈话。
她听见张天宝斥责美美:“干么那么凶啊?”
美美反驳:“我哪有凶?我是为她好,那家伙太任性了。”
“奇怪了,人家祖驯都没意见,妳着急个屁。”
“我是她好朋友,我当然担心。”
“可是妳口气很差,很伤人欸,妳没发现她快哭了吗?”
美美失去理智。“对啦对啦我最坏了,我是坏女人行不行?她最可怜了,很需要保护对吧?怎么?她快哭了,你们就紧张了?我太了解她了,她动不动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然后旁边的人就拚命保护她,这就是她最厉害的地方,噁心,我看不下去了。”
张天宝倒抽口气。“她到底是不是妳朋友啊,干么把她讲成这样?”
“好了,不要吵了!”黎祖驯厉声制止。
这才安静了。
小君打开纸箱,凤梨散发浓郁的香气。
外边,有人把电视音量调大,大概是不希望她听见争吵,他们讲话的声音变小了,张天宝像是在安抚美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