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你帮我拿给她。”女孩将发夹给他,然后像个小大人,昂着下巴抱怨:“你跟她说她好糟糕喔,上次忘了袋子,我帮她保管的。还有上上次,外套也忘了,忘东忘西,这样不行。”
迸骏逸心慌意乱,很多问题想问女孩。
“阿彩,回去了!”阿嬷过来嚷孙女。
“叫她来找我啊……”她挥手跟古骏逸道再见。
“等一下,妳知不知道大姊姊住哪?”
“不知道。”
“有没有电话?”
“没有。”
“阿彩!”阿嬷过来拉孙女走,看了古骏逸一眼,低声责备孙女:“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对不起--”古骏逸追上去拦住她们。
阿嬷将孙女护在身后,警戒着。
迸骏逸苦笑。“抱歉,我没恶意……”他对小女孩说:“下次再看到那位姊姊,可不可以跟她说叔叔找她。”古骏逸拿出名片,交给女孩,女孩瞪着名片。
“咦?你们不是朋友吗?你不知道她住哪?”
阿嬷拿了名片,拉着孙女走。
女孩频频回头张望他,那神情就似当年的敏希。古骏逸紧握发夹,心潮澎湃。
第五章
蓝天旅行社,吴大姊发愁。“真讨厌,关小姐真大牌欸,没空拿票,还要我们送,每次都这样,我晚上有约欸。”
“是红屋的老板娘吗?”担任导游的陈伟问。
“老客户,又不能得罪,很爱嫌东嫌西,乱砍价,一想到要跟她见面就烦。”吴姊问身后的童敏希:“喂,帮我送好不好?我脾气差,万一和关小姐呛起来就惨了,拜托啦,嗯?”
别看敏希瘦瘦小小,她有项绝技令同事好佩服,每当老板暴躁发怒、乱吼乱吠时,她可以耳聋眼盲,表情四大皆空,情绪波澜不兴,在咆吼中实时入定,只差拂尘、莲花座,即可羽化成仙。这招真高,她不抵抗、不回嘴、默默挨骂,往往最后老板骂爽了,还自觉惭愧,跟她说对不起,请她吃饭。
这种修养实非凡人可为,所以红屋的“澳”洲“客”,交给她就没问题了。
“敏希~~拜托啦!”吴姊哀求。
“我晚上有事。”敏希低头,正在核对旅客名单。
“她的店开到十一点,十一点前送到就好。”
“好。”敏希抬起头,答应了,收下机票。“我帮妳找快递送,一百拿来。”
“拜托,妳想让关小姐抓狂啊?让快递送,她会怎么想?”
“我下午要去华航,我也很忙。”
“啊!我知道了。”吴姊提议:“我晚上跟朋友约在华航附近,我帮妳拿票,妳帮我送票,怎样?”
“好。”敏希大方答应。
晚上十点,古骏逸买完家具,交付订金,填写资料。“请在明晚前送到。”
“没问题、没问题。”关小姐点收钞票,随口说:“小邓最近很忙吗?叫他有空来坐嘛。”
“我会转告他。”古骏逸刚离开红屋,敏希就来了。
“关小姐,这是机票,请签收,三万五……”
必小姐坐在槐木桌子后,拿了机票,叨念:“我算是你们的老顾客了,不能打折吗?”
“已经打八折。”
“八折?你们故意把票价定高,再给我八折吧?少来,我也是生意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奸诈了。”关小姐啰啰嗦嗦,舍不得掏钱付帐。
敏希叹气,看着关小姐。“这是业界惯用的伎俩,但我们不会这样对待老顾客,做生意讲的是细水长流,妳这么聪明,一定比过价了,觉得我们蓝天信用好,才跟我们合作。对吧?”
呃……关小姐脸一沈,打开皮包数钱。“那饭店延一天退房,可不可以给我优惠?一天算多少?”
“要看延后几天,住越多天打的折扣越多。”敏希指尖描着老桌纹路,不疾不徐地解释。
这时,挂在门上的铃铛响了,有人推门进来。
必小姐从敏希肩后,看见古骏逸走进来。“怎么了?忘了东西吗?”她过去招呼。
敏希走近桌旁的木柜,触模放在柜上的不倒翁,她戳下倒翁,红鼻子老公公前后摇晃着。她听见身后,一把低沉的嗓音--
“我忘了买CD架。”
“有有有,这边有三款。”关小姐拉古骏逸去看。
唉,敏希看表,十一点了,不知还要耗多久?还没吃晚餐哪,肚子饿,好累。她打个呵欠,索性将身子靠着木柜,脸枕在柜面,指尖戳着不倒翁,耐心地等关小姐忙完。
“那就红木的,明天给您送去。”关小姐和古骏逸回到桌前。“单据呢?我帮你填上去。”
迸骏逸取出皮夹,将单据交给她。这时,他注意到在左手边,有个女子。女子穿著白毛衣、牛仔裤,身材清瘦,背对着他,她靠着木柜,手戳着不倒翁,鬈发松乱,遮去半边脸容,他只隐约见到一小片白皙的脸。他看她一下又一下戳着不倒翁,专注地看它摇摆。
他觉得好笑,随口问一句:“不倒翁多少钱?”
“喔,俄国的,很便宜,三千。手工的喔!”关小姐过来拿下倒翁给古骏逸。
同时,敏希站直,转身,瞧瞧身边的男人--他很高,她只看见他的肩膀,仰头,看见他的侧脸。她震住,这男人与某人神似……一霎时,她丢了魂。
必小姐问古骏逸:“怎样?喜不喜欢?古先生要的话,两千八。”
迸先生?!敏希盯着他看,感觉恍惚,如在梦中。
迸骏逸模模不倒翁,笑问身边女子:“妳不要的话我……”他骇住,乍见到记忆里的脸。他们凝视彼此,像在确认对方轮廓,脸上表情,同样震惊。
必小姐问敏希:“妳要不要?不要的话,就让给这位先生,喂?喂!童小姐?”
童敏希盯着古骏逸,说不出话。
迸骏逸望着她,低唤一声:“敏希?”
她没应声,但他看见,那一瞬,她红了眼睛。
路灯映着红砖道,马路上汽车呼啸。他们并肩站在红屋门口,敏希低头,抿着嘴,抱着古骏逸买的不倒翁,心事重重。
迸骏逸拎着公文包,望向马路,又望向她。路灯太亮,亮得他忐忑,情绪激动,无所遁形。
他想过千百次再见面时要说的话,积压的情感涨在胸口,但这一刻,他只觉得慌,不知要从哪说起?从哪一句开始?
两人默默站了好久,心都跳得好快。岁月偷走默契,重逢令他们惊喜,却又尴尬。
“我……我回来……找妳,回来后,才知道妳搬家了。”古骏逸清清喉咙,有些紧张地松了松领带。他研究她的表情,她只是垂眼不语,他只好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找地方坐?喝咖啡?还是吃饭?”该死,干么紧张?但她好陌生,教他背脊都流汗了。
她不吭声,只是蹙着眉,很苦恼的样子。古骏逸着急了,担心她是否还气他?她说过,日后相见,当他陌生人,她真会这样?
“敏希?”他轻唤她,口气温柔地近乎软弱。小心翼翼,好象怕她跑掉似的。
敏希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去喝酒。”
就在附近的烧肉店坐下,铁盘滋滋响,烟雾腾腾,挤满青少年,他们大声喧哗,划拳拚酒,气氛吵闹。
迸骏逸和童敏希坐在一起,表情尴尬,看见邻桌客人嘴对嘴亲吻,前桌客人也亲嘴,接着右边几桌客人也亲起来。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不管男女都在嘴对嘴亲吻。每当有人亲吻,店员就高呼:“烧肉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