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里边黑着,空气窒闷。他开灯,同时床褥上的人儿拉被盖住脸,挡住扁亮。他走去拉开窗帘,让月光移了进来,又拉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换走一室窒闷。然后,他卷高衣袖,侧坐床边,掀开被子,笑望躲在被里的人儿。
“哥……”她没戴假发,泪眼汪汪,眼色像小鹿般无辜。
“为什么不吃药?”
“干么吃药,死了对大家都好……”她伤心道:“反正我只会给妈和你添麻烦,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我是你们的累赘。”想起熊宝宝的话,她伤心说道。
夏树笑着,纵容她的脾气,温柔地说:“你死了,哥哥会难过的。”
她哭嚷:“你还有熊宝宝啊,她很健康,她可以陪哥哥一辈子!”
凝视着妹妹苍白的面容,疾病残酷地侵蚀着这个小妹;心疼她的苦痛,便一直纵容着,任她的不安全感不断勒索他的情感。而原来这份纵容,只令她更陷溺在自怜里。
“星荷。”夏树拉她起来,看着她。“哥哥爱熊宝宝,但不代表就会减少对你的关爱。我们是亲人,流着相同的血,我们的感情不能分割,也不能拿到天秤上秤,你是我的小妹,永远都是,不会因为哥哥爱上谁,就改变了这个事实。等哥哥娶了她,她可以和哥哥一起疼妳啊。”
“但是你恋爱了,忙着陪女朋友,我很寂寞。”谭星荷揪住夏树的衬衫痛哭着。
“怎么会?”夏树轻声安抚妹妹。“等哥哥把宝宝娶进门,不就又多个人疼你?”
“我跟她吵架呢!她怎么可能疼我?她讨厌我,她还骂我。”
“她骂你?”夏树揉揉妹妹的头。
“是啊,好凶的骂呢,把我都骂哭了……她没跟你说吗?”哥哥八成已知道她调查宝宝的事,谭星荷撅着嘴问:“她应该跟你告状了吧?她怎么说的?是不是说我很可恶?她叫你来找我算帐吗?”
“你愿意吃药了吗?妈很担心你。”他不想响应这个问题。
谭星荷退身,仰望哥哥,疑心地揣测着。“怎么不说?她怎么跟你骂我的?你说吧,不用怕我伤心。”
“你真想听啊?”他笑着。
“当然!”可恶,熊宝宝一定把她骂得很难听,挑拨她跟哥哥之间的感情。
“这很重要?干么听来让自己更气?”夏树捏捏她的脸颊。
“哼!你说,我看她是不是乱讲。”星荷擦掉眼泪。
“好。”谭夏树伸手拿来杯子和药。“把药吃了,我就告诉你。”
谭星荷接过杯子一口把药吞了。“说吧。骂我什么?”
谭夏树搁好杯子,笑望妹妹。“她什么都没说。”
谭星荷瞠目。“不可能。”熊宝宝明明很气的。
“事实上,她也没打电话给我。”
“骗人!她没跟你告状,你怎么会忽然跑回家?”
“你那么伤心,是妈打电话给我的。”谭夏树抽了面纸帮她揩眼泪。“我听到你出事,马上过来看你。”
“她真的没打电话?”
“干么骗你,晚上只有妈打给我。”夏树拿手机给妹妹检查。
“那她……”谭星荷检查来电讯息。
“我有打电话给她,她关机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不敢见哥哥了吧。”谭夏树笑着捏捏妹妹的鼻子。
“嗄?因为我光头吗?吓到她了?”
“不是,傻瓜。”夏树大笑,拍拍妹妹光光的头顶。
“那为什么她……”
“我想呢……她是不好意思吧,把你弄哭了,伤了你的心,所以不敢见哥哥。”
“所以她也没跟你说我调查她……”以为熊宝宝会马上跟哥哥告状的,结果她反而躲起来了?
“你调查她?”夏树惊愕,谭星荷倏地躲进被子里。
星荷躲在被里闷嚷:“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熊宝宝的话言犹在耳……
他竟有你这种妹妹,说的是喜欢他,做的事却在伤害他!
不!星荷揪紧床单。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害怕,怕寂寞啊。谭星荷从被子里向哥哥嚷道:“哥,我其实……我是真的……希望你幸福……”
夏树怔住,望着被褥里因哭泣面颤抖的小妹。他伸手拍拍被子。“星荷,妳懂事了。哥哥很高兴。谢谢。”
“你去找她吧,不用担心我了。这些年……对不起了,我是真的希望哥哥快乐的,真的!”谭星荷学着坚强勇敢,不让哥哥烦恼。
“哥哥好高兴……”夏树很欣慰,他的小妹终于懂得反省自己。揉揉被子里的人儿,温言承诺。“你永远是哥哥最爱的小妹,永远。”
伤害了谭星荷,熊宝宝很难过。她关了手机,害怕面对谭夏树。想到自己对他的妹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她就觉得很对不起夏树。
九点四十多分,谭夏树直接打雷话到熊家,熊华英接了,宝宝在旁挤眉弄眼,要父亲撒谎说她不在。
“宝宝还没回家喔……”熊华英帮着女儿敷衍夏树。收线后,他问宝宝:“你们吵架了喔?”
“没有。”
“干么不接他的电话?”小俩口不是热恋中吗?
“唉,你别管啦!”熊宝宝眼神闪烁。
熊华英睡前撂下话。“那么好的男人,很难得,你别使性子。”
“喂,我哪有对他使性子?”X的!现在她比较像龟孙子好不好?一只做错事怕捱骂的龟孙子,真够别扭的。
十一点,电话再次响起。
一定是夏树!她瞪着电话,心惊胆战。
已经睡了的熊华英被吵醒,从卧房吼:“电话、电话啊!”吵死了!
“喔。”熊宝宝伸手接,指尖一碰到电话忽地转而拔掉电话线,铃声戛然而止。
呼~~吁口气,惊觉自己满额汗。天啊~~她挫败地朝空中挥出一拳,跌坐沙发。窝囊!严格说起来,她也是无心的痲!
觉得胃有点痛,晚上都没吃呢。她起身去厨房泡面,冲热水盖上碗盖。
宝宝转身,背倚着流理台,望蓍脚上红肿的大拇指。咦?起水泡了……唉,穿不惯高跟鞋,磨破了脚趾,又拉扯身上昂贵的粉红色洋装,想着,等一会儿洗澡后,要将它打包明天拿去送洗,这件洋装可是花了她三千块哩!真是她买过最贵的衣服了。唉,可惜,饭局搞砸了。
老爸说的对,她的脾气真的需要改进,那时如果忍住不跟谭星荷吵就好了。
胡思乱想着,猛地记起热着的泡面,转身打开碗盖,面都糊了,烂成一团。
懒得捧出去吃,拿了筷子,夹起面条……面条稀烂,哀怨地挂在筷上,然后断断续续溜回碗里。
宝宝蹙眉,可恶!真恶心……抄起碗,将面倒掉,扔了筷子,双手撑着流理台。
叮——门铃倏地响起。
她转身,穿过客厅去开门。
灯下,谭夏树靠在门边,乍见宝宝,咧嘴,吹了一声口哨。
“太稀罕了,穿裙子!”第一次看见。
“怎么来了?”宝宝问得有气无力,避开他的视线。
“怎么不接电话?”低沉的嗓音温柔地问她。
伊人心情低落,低着头思量着该不该说出今晚的事。他还不知道吗?她垂着脸,心事重重。
他微笑。“你看来一副心虚的样子。”向来趾高气昂的家伙,竟一副气馁样,可见受到极大打击。
宝宝抬头,瞪他一眼。“我是很烦!”
夏树攫住她脸畔一小撮头发,轻扯,拉近她的脸。直视她道:“穿这么漂亮,该不会背着我和谁约会了?”
“乱讲!”
他呵呵笑。熟悉的略带轻佻的口吻,奇异地安抚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