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穿著青服,衣袂拂过芦苇,缓缓行来。发现黑豹,停步,低身模模豹儿,豹儿认出来人撤下戒心。他走向雷魈,弯身稍一使力,将雷魈扛上肩,吹哨。
蔓草间,数十名黑衣魔罗教友,扛轿奔来,接走黑罗刹。
孙无极与教友连赶三个昼夜,在雷魈快咽气前一刻,送到神医慕容别岳的居处——忘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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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魈面色阴晦,肤色沈黑,胸前伤处,艳红如花。
慕容别岳见过伤处,先使刀尖剔去死肉,清洗伤口,包扎后,命徒儿抱禧看顾,洗过手,出房与候着的孙无极相见。
“这厮惹了大理什么人?”慕容别岳曾是大理谋士,认得五族毒物。孙无极安坐桌前,摇着沉月宝扇。
孙无极笑道:“雷兄弟惹了个大美人。”
慕容别岳瞪他一眼。“他命在旦夕,你倒是笑。”
“见着你,他就死不成。都说阎王想招谁,要先问过你慕容先生。雷魈身强体健,捱得住。”
慕容别岳懒得跟他废话,坐下,沉思一会儿,问:“你们莫非是惹了凝烟公主?”大理公主中,凝烟生得最美,性子最烈,习过武术,刀枪弓箭都难不倒她,要擎刀伤人就她最可能。
孙无极笑道:“欸,被你说中了,最初,我夺还魂丹惹了凝烟公主,可后来,知道凝烟公主是自己想留在中原,使诈摆月兑大王的护卫,这事也就完了。谁知道我这兄弟偏要一路追她,我听教友回报,他老兄一下把凝烟往祺霖山带,一下又领她搭舟过襄湖,两人日久生情,堕入情网……那句,什么只羡鸳鸯——”
“你诳够没?”慕容别岳白他一眼。
孙无极宝扇往头顶一敲,状似懊恼。“慕容兄果真心如明镜,小弟哪骗得过你?”
慕容别岳打了火石,点起烛灯。“大理皇室的人都知道,凝烟公主爱上花师的儿子邵赐方,这事当初闹得厉害。”
“唉!”孙无极叹息,可怜的雷魈。
“邵赐方而今是谁?你知道吧?”
“嘻!”孙无极唰地合扇,抵额苦思。“这么说来,可都明白了。凝烟爱邵赐方,追来中原找人。雷魈爱上凝烟,怕她伤心,把她骗住了往南方带。邵赐方娶了鬼医女儿唐婉婉,现在又来追凝烟……”嗯,他总结。“邵赐方是为讨好圣主才来逮她吧?难道……邵赐方不知道还魂丹在我这?”
“都是你搞出来的事。”
孙无极笑了。“要怪就怪雷魈自己!本来已经没事的。”
“雷魈要救不难,跟凝烟讨解药就行。”
“真是!能讨解药还用找你?”孙无极瞅着老友。
“那没救,死定了。”
“欸,别吓我。”孙无极替他斟酒。“雷魈死不得。”
“只有大理王族有解药,不如这样,你现在即刻差人快马赶往大理,好声好气求大理王,请他惠赐解药一份,再披星戴月赶回。”
“停!”孙无极冷觑他。“你跟我说笑吧?就算真求到解药,等拿回来,雷魈早死了。”
“那对不住,死路一条。”慕容别岳兀自饮酒,懒得理他。
“我知道圣主皇城里有间御药房,里边什么药材都有,也许能让你调配解药……”孙无极苦思对策。
“是有可能。”
“我即刻叫人去宫中偷来。”
“寻常人认不出药材。”
“我即刻替你备马。”
慕容别岳听了,笑着摇头。“真是,交友不慎。”
替他备马——嗟,就是要他亲自进宫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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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烟被囚在鬼医府邸,鬼医用药卸去她的武功,让她暂时无法伤人。
他设宴款待凝烟公主,邵赐方坐他身旁,凝烟则安排在鬼医右方,和邵赐方隔案对坐。
“公王莅临寒舍,是鬼医莫大荣幸。”鬼医命人筛酒,摆上美镇佳肴。
凝烟问:“你女儿呢?”
邵赐方与老丈人交换个眼色,鬼医向凝烟解释。“婉儿身体微恙,早去歇了。”
“哼!”凝烟冷笑,瞅着邵赐方。“该不是怕我对她怎的,就把她藏了?”
邵赐方脸色一沉。“凝烟,你与我的恩怨,别算在不相干人身上。”
凝烟发狠道:“我知道,你怕我杀她?怎?都化了我的真气,还怕我?”
表医客气地对凝烟道:“公主休怪小女,你跟小婿的事,老夫都听说了。”
邵赐方如坐针毡,因为,凝烟又在笑了,笑得他心浮气躁。
“他说了多少?有没有说他怎地狼心狗肺?有没有说他怎么卑鄙?有没有跟你说,我们早就私订终身?”
“那是过去的事,休要再提!”邵赐方听到这里,已气得脸色发青。
表医神色自若,轻描淡写道:“感情讲得是你情我愿,勉强不来。”
“那好——”凝烟撇了酒杯问。“而今强掳我来,又为什么?”
表医恳求。“还请凝烟公主惠赐宝丹,救吾皇小女一命。”
“赠丹讲的也是你情我愿吧?”凝烟冷笑。
“只要公主交出宝丹,老夫即刻放你走。”
“我说我要走了吗?不不不,我还没见过你的女儿,我不走。您尽避关住我,我不信你能把女儿藏一辈子。”
邵赐方抢白道:“你见她作啥?不过是自取其辱,白白受气!”
“我就要见她!”凝烟忿然道。她要知道自己输给谁,那女人可是长得比她美?有什么天大本领,教邵赐方迷得变心,这么快就将他们的誓言忘记?
表医也不客气了。“交出还魂丹,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真可惜。”凝烟嗤地笑了。“你们爷俩千里迢迢把我掳来,却不知宝丹早让我送人。”
“还魂丹怎么可能送人?”鬼医不信。
“都要感谢你啊!”凝烟盯住邵赐方,揣测地说道:“是你泄漏还魂丹的事吧?要不是你告诉圣主还魂丹的神奇疗效,引得各路人马觊觎,宝丹也不会教魔罗教的青罗刹夺了!”果然见邵赐方脸上闪过一抹心虚,她又一阵心痛。他不只辜负她,还将她推入险境,让世人都来向她夺丹。
表医问邵赐方。“给她搜过身没?”
邵赐方摇头,鬼医招婢女过来,把凝烟带去搜身。这些屈辱凝烟都记在心里,总有一日,要邵赐方还她。
重回殿上,婢女回禀。
“确实没有宝丹。”
表医气馁。“糟,这下怎么跟圣主交代?”他可是跟圣主拍胸脯保证会拿到宝丹啊!
见他们失望,凝烟乐了,把盏干酒。
“我有办法!”邵赐方献计。“押凝烟返城时,黑罗刹曾来劫人,想来他对凝烟有情,不如派人去跟魔罗教说凝烟命危,需还魂丹相救,黑罗刹是魔罗教大堂主,若是真对凝烟有情,定拿药前来相救!”
凝烟冷笑。“好也!正愁没人代我教训魔罗教那几个毒物,现在你们肯出面相拚,我且一旁观战,好不逍遥。对了,想迎战雷魈,记得先找把好刀,歃刀可不是寻常人挡得起的。”凝烟说得云淡风清,笑得柔媚,可实已心惊胆颤,深怕雷魈若死里逃生,又会因她害命,雷魈要是听她出事,定傻得拿丹药来救,她不能再害他了。
“我看不成。”鬼医摇头。“贤婿,圣主交代过,尽量避免与魔罗教正面为敌,那几个歹人阴阳怪气的,犯了他们,也够教我们受的。那个白罗刹前些日才当皇城无人,强夺了离魂宝剑。皇城戒备森严的皇宫他们尚且如此,老朽府邸,禁不得他们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