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凤跳下床,站在总管面前,然后昂着下巴指着自己道:“我。”蕾姨该把她一起带走。
晏总管摇摇头耐心地同小小姐解释:“小小姐,我问的是东西,譬如衣服啦、银两啦、箱子啦……但妳不是,妳是活生生的人,所以妳不可能可以——”突然他住了口,看见莫雪凤操起桌上的砚台。唉呀,他恐惧得白了脸,聪明地闭上嘴,上回被打的地方还疼哩!
幸亏容心蕾抢走雪凤手里的砚台训斥道:“阿凤,不可以这样,要尊重人家。”
难得有人治的了小小姐,晏总管满心感激地趋前道谢,顺便拿下一只信封给姨太太。“堡主说这是他送妳的饯别礼。”
容心蕾撕开封口,取出信来,而雪白的信笺上只有潇洒苍劲的一行字——
天外一钩残月,带三星。
什么意思?他送的礼物就这么一行字?她困惑地捏起信封,将那薄薄的信笺捏在掌心里。连一声再会他都舍不得说,只是随便地差人送来一行字,太冷漠了,她彻底地心寒了。
莫雪凤思量着:“蕾姨,这一定有什么意思,爹不可能无缘无故写这么一行字,爹他……他……”莫雪凤忽然身子一软,心蕾忙扶住她。
“怎么了?凤儿?!”
莫雪凤睁着大眼倒在心蕾怀里。“奇怪,我全身无力,站也站不住……”
“是不是病了?”心蕾焦急地将雪凤搁到床上。“来人啊!”她冲出房喊人去请大夫,门扉一开,她便嗅到一股不祥的气氛,她噤声,看见前廊有黑影晃动,有人正拖着地上躺着的仆役,整个南院静得一如死城。
她慌乱地退回房间,然后颤抖着将莫雪凤抱起来藏到床下。
“蕾姨,怎么了?”雪凤莫名地问。
“嘘——”心蕾将她推进床底深处,她严肃地交代。“不论发生什么事,答应蕾姨,都不准出声。”
同时,门被推开,容心蕾慌忙地站起,看见微笑的莫慎,在他身后还站了一群面容陌生的随从。
“原来妳没事?”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容心蕾。“莫非妳一早都未进食?”他轻易地控制了飞云堡内所有的卫兵,此刻飞云堡里除了他的人,剩下的全是中了软筋散的废人。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容心蕾竟然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他以为她看到他时会惊慌失措,然而她只是睁大着一双清丽的眸子望着他,她十分镇定,镇定得令他意外,她不怕他吗?
莫慎噙着邪恶的笑容,他冷厉地注视她。“也许妳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兴趣听听?”
她其实怕死了,然而恐惧于事无补,看见莫慎那得意的嘴脸和放肆的态度,她敢肯定他已控制了局势,容心蕾谨慎地思量该如何同他应对,毕竟床下躲着莫雪凤,她必须保护雪凤,寒意从脊椎骨一直爬到脖子上,但她握紧串头,刻意装作不在意地问他:“堡主呢?”他没事吧?
“妳担心他?”他研究着她的表情,她表现得相当冷漠。
她担心死了,但是,她口是心非地轻描淡写道:“只是问问而已。”
“他死了。”他简洁道。
霎时她膝盖发软,胃痛苦得揪紧,脸色一阵惨白。天啊,不,他不可能……她惊骇得忘了言语。
“妳心疼了?”他突然用力地捏起她下颚,凶狠地注视她苍白的面容。“这么爱他?嗯?”他掐痛地下颚,眼眶红了,嫉妒烧红了他的眼。“我杀了他,怎么样,想哭吗?哭啊,哭给我看啊——”他大笑。“让我看看莫绍擎有多大的魅力,妳哭啊!”
他死了?!容心蕾直直地瞪住莫慎,她的眼眶刺痛,她的胸口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天!她几乎喘不过气。但她不哭,绝不,绝不让这个冷血的男人得意。他杀了莫绍擎,不论是-刀或是两刀,她发誓都要加倍奉还。
看她不吭气地迎视他的目光,莫慎不由得佩服地笑了。“真沉得住气,嗯?或者是妳比我哥更寡情?他死了妳竟然一滴泪也没有掉!炳哈哈……”他纵声大笑,然后放开她。“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掉,那太便宜了,我莫慎这些年餐风宿露,这些年受的委屈,他都要加倍奉还。我下会让他死得那么爽快,妳说是不是,心蕾?”
靶谢老天,心蕾在心底松了好大一口气,他没死。她用一种干枯的声音同莫慎说道:“真可惜,莫慎,你该一刀结束了他。”
莫慎听了,诧异得瞇起眼睛。“我没有听错吧?”
“你应该也听说了,他打算立柳金叶为夫人的事吧?”她冷酷地道。“他本来答应我的,结果他骗了我。这个薄幸的男人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将我送走。我恨他!他发现没有药可以解你的毒,就把我像只狗般的踢开,我恨他!”
他没有说话,沉默地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道:“飞云堡里的士兵全中了软筋散,现在我的人控制了飞云堡。”
“是么?”她笑了。“显然你比他聪明多了!莫慎,你这样有能力,怪不得莫绍擎要那么忌讳你,你真是了不起。”她对他绽开温柔的笑容。
莫慎注视那一对生动的眼睛,封闭的心扉淌过一阵暖流。“妳……该不会爱上我了。”他揣测。
她的笑意加深。“我喜欢有能力的男人。”她声音又软又媚。
他趋近她,伸手抚模她面颊,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妳怕我?”
“任何有能力的男人我都怕。”她直率地回道。“因为那代表着崇高的权力和地位。”
莫慎瞇起眼睛,严肃地问她:“妳真的恨我大哥?”
“就如同你那么恨。”她简洁回道。突然他用力将她的长发扯住,令她痛叫出声。
“好,让我看看妳有多恨他——”他将她拖往大堂,咆哮道。“妳最好别骗我!”
※※※
事情是在转瞬间爆发的——当莫绍擎用早膳时,才吃下第一口粥时,便轻易地尝到了危险的气味。他的父亲自小便训练他的味觉,每天一点一点的试毒,所以他认得这味道,但是当下他没有拆穿,他沉默地看见堡里的下人们全用了早膳。
他不可能来得及阻止事情的发生,所以他只好假装中毒,随即他便被莫慎的手下扛到了大堂,他故意虚弱地靠在柱子前,等着看莫慎打算如何。
此刻大堂外堆满了他的部下,他思量着如何靠他一人的力量拯救所有的人。他以不变应万变,但是当他看见容心蕾被拖进大堂时,他的心立刻被揪紧了!他知道容心蕾是他的一大弱点,他知道莫慎不会让他轻易地死去,可是,莫绍擎万万料想不到他接下来听见的话,会教他痛楚得彷佛被人撕裂……而这个凌迟他的刽子手竟然是容心蕾!
“莫绍擎,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笑望着他。
为什么她没事?他瞇起眼注视她。
莫慎松开抓住她的手,然后给她一把剑,他的嘴贴近她耳畔,狡猾阴森的眼睛亢奋地凝视着莫绍擎。
“妳说妳恨他,那么亲手杀了他,我就相信妳愿意成为我的人,等我血洗飞云堡后,立刻迎娶妳。”
柳金叶听了冲出来嚷道:“莫慎,你说你要让我当堡主夫人的,怎么——”
“啰唆!”他覆住容心蕾拿剑的手,一使力将剑刺进柳金叶月复里,那柄利剑深深埋进她柔软的身体里,容心蕾倒抽一口气,睁大双眸,看见鲜血染红了剑。莫慎一脚踹开断了气的柳金叶。
“现在——”他松开手将容心蕾推向莫绍擎。“去了结他!就像刚刚那样,一剑捅进去,任那温热的血慢慢渗出,心蕾,要当我的女人,妳最好习惯血的味道。快,让我看看妳的本事,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