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容心蕾颈上明显的瘀痕令他痛心,他带给她的彷佛只有灾难,还有泪水。也许她离开飞云堡可以活得更好。
他是为她设想的,但他并不以为那就是爱,那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关心。他只知道要是容心蕾再在飞云堡待下去,若因此有什么不测的话,他肯定要痛心一辈子,他要防范这样可怕的事,他要送走她,越快越好。
容心蕾憎恨他的无情,她仰着愤怒的脸,哽咽地道:“如果你是爱我的,却懦弱得不敢承认,那么——莫绍擎,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也许在发现时,我已经不在了,我发誓那遗憾会啃蚀掉你的心,因为你的沉默伤害了两个人,你跟我。你会后悔致死!”她几近诅咒地恐吓他。
“我不爱妳,又怎么会后悔?!”他怎么可能后悔,莫绍擎狠心地告诉自己,这世上的女人何其多?就算容心蕾的确给他不一样的感受,即使他的确为她悲伤的表情感到心痛,但是,很快他就可以回复以前那平静的生活,只要将她送走。很快地,他便可以无后顾之忧地缉捕莫慎,而不必因她绑手绑脚。
不,他不会后悔的。他迫不及待地渴望宁静,而不是近来那纠缠着他令他心浮气躁的挫折感。莫绍擎坚决地告诉自己,他永远不可能后悔,永远!
容心蕾给了他一个受创的眼神,他的话比刀子还利,比箭稍还尖锐,比砒霜还毒。滚烫的泪水滑落面颊,她发出令莫绍擎心碎的申吟:“你够狠……”
她那痛心的语气击溃他冷漠的心扉,他看着她痛苦的退到床的边缘,尽可能的远离他,她卷缩着纤弱的身子,闭起眼,努力阻止自己哭出声音,然而情绪已决了堤,她再无法控制心中那巨大的悲伤,啜泣起来,全身痉挛般战栗着,她将脸埋进手掌里,她痛恨被他目睹自己的软弱,她试图努力要自己停止哭泣,不想让他嘲笑她的可悲和可怜,然而却徒劳无功地哭得更厉害……
终于,她那悲哀的哭声令莫绍擎再也受不了了,他坐落床沿,一言不发地将她拉入怀抱,巨大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背,她的哭声劈开他麻痹的心扉,她真实勇敢地表露情感,令他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她这般的美好,甜蜜而温暖得令他不配去拥有。
他狼狈地抱住她的腰,拉她靠在他身上,他温柔地说:“不要哭了,心蕾……”她连带哭痛了他的心,他无奈地将下巴靠在她头上,听见她啜泣得更厉害了,她的眼泪仿佛流淌不止,濡湿了他的衣衫。
“既然不爱我……”她突然奋力地挣月兑他温暖的怀抱,憎恨地道:“就让我哭,不要对我温柔。”她充满恨意地用着盈满泪水的眼眶瞪着他。“莫绍擎,你放心,这是我容心蕾第一次爱上人,也是我最蠢的一次,你走,哭完这一夜,我就会记取教训,再也不会笨到让人伤了自己的心;哭完这一夜,我对你的爱也枯萎了,我会去那该死的晴庄,然后将该死的你忘得一乾二净,如你所愿,再无瓜葛!你大可放心地走开,你走吧。你留在这里只会令我觉得自己的可笑愚蠢,你走!”
他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后果然毫不留恋地离开,拋下她一个人去承受失恋的痛楚。
第十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
算前言,总轻负。
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
怎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天街未透亮时,柳金叶的房里传来细碎的争吵。
“莫慎,如你所料的,他没有抱我。但是……”柳金叶不高兴地质问坐在床上的男子。“你说他不可能册立我当夫人,所以我才会跟你……”她懊恼地咬唇道。
“但是现下听说堡主已经决定要立我为夫人了,所以——你别再来烦我……”
“是吗?”莫慎瞇起眼睛仰头哈哈大笑,然后他懒懒地凝视柳金叶惶恐的表情,他不疾不徐地轻声道。“妳以为妳还能当夫人吗?试问当新婚之夜,堡主发现妳并非清白之身时,他将治妳何罪?”他满意地看见她惊恐的睁大眼眸,他缓缓起身踱向她,他邪恶的脸几乎贴上她。“试问——”他嗄哑地说。“当堡主发现妳和飞云堡的叛徒有奸情时,他将如何处置妳?这可是要砍头的。”
柳金叶狠狠地倒抽一口气,随即听见他冷漠地拋下一句:“我以为当妳得知莫绍擎将立妳为夫人时,妳该感到恐惧而不是兴奋,妳真蠢!”
她浑身一阵战栗,膝盖一软瘫坐地上。怎么会这样?!“恶魔!你是恶魔,你卑鄙!”她后悔地痛哭起来。
莫慎蹲到地上,用力地捏住她下颚逼着她面对他。“恶魔从来只勾引有野心的人!”他将一瓶药剂塞至她手中,阴狠地警告她。“这是软筋散,明早妳将它带进膳房,那里有警卫守着,妳就说是想亲自准备早膳给堡主吃,然后将药粉洒进每一桶饭锅,让飞云堡里每一个人都吃下软筋散,四个时辰后,药效发作时也就是我莫慎领一帮弟兄占领飞云堡的时候。妳听清楚了没有?!”
“你要我下毒?”柳金叶颤抖起来。“不,我不要,我怕呀!”
“妳还有别条路可以走吗?”他温柔地说。“放心,成功夺权后,堡主夫人的位子妳还是坐定了,整个飞云堡都是咱们的。柳金叶,妳是要死,还是要好好尊贵的当妳的堡主夫人呢?妳可千万要想清楚啊……”
※※※
翌日,天空飘着细雨恍似奏着离别的挽歌,容心蕾懒懒地躺在床上心碎地听着雨滴落寞地滴坠石阶,眼睛酸痛得不想睁开。
房外热闹着,下人们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堡主一早下的两道命令。一是要北院筹备婚事,他将摆宴正式迎娶柳金叶为夫人;另一则是命令南院准备远行,南院的下人们奔走相告,忙着收拾一箱箱的行当,没人清楚为何堡主要将姨太太送往晴庄。
有人嘴碎地臆测堡主是不想新任的夫人吃姨太太的醋,也有人臆测是南院的姨太太老是出事,堡主烦不胜烦,干脆将这麻烦的姨太太送走。
容心蕾虚弱地在床榻上辗转反复,连下人来通知她去用早膳都被她叱退,她情愿不要醒,不要面对那难堪的场面。对于即将启程她感到乏力,她就这样一直躺到近午,这才被哭泣奔来的雪凤拉起来。
“蕾姨,蕾姨……是真的吗?妳要离开飞云堡?!”雪凤难过得紧紧拉住蕾姨的衫子。
“丫头,别哭了。”她将雪凤温柔地抱进怀里,耳边听见莫雪凤气呼呼地咒骂。
“我讨厌爹,我不要柳金叶当我娘,我讨厌……爹怎么不去死!”
“嘘——”容心蕾严厉地纠正她。“不可以,妳爹可是妳的至亲,就算他再不好,妳也不可以这样咒他,他要是听了不知会有多伤心……”
“总不会比我伤心吧!”她哇哇大叫。“他从不管我的感受,我说我要妳当我阿娘,他偏偏下要,他好可恶,他从不理会我的感受!”
莫雪凤在容心蕾怀里大声哭嚷,令心蕾鼻间一酸,只有不知所措地抱着她娇小的身子,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此时,晏总管忽然来了,他礼貌地询问容心蕾有没有缺什么要带的。
心蕾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缺。”
“有!”莫雪凤回过头来凶恶地对着晏总管咆哮道。“她还缺个东西要带。”
晏总管见小姐哭成那样,皱皱眉头地道:“小小姐,姨太太还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