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沁一扫先前的紧张,兴奋得东模西瞧,还直嚷着:“瞧这羽绒被,轻软得似云。还有这桌,面子是碧绿绿的玉,拆下拿去托人重制,不知可打几只玉镂呢!哗——还有这铜镜,镶了满满的金边呢!”
“是是是——”如玉却猛往窗外瞧。“待会儿乘机捡个几件带回『千里香』去卖。”
“喂?”欢沁胡涂了。
“笨!”如玉转身拉住她悄声说:“外头没什么人,我们乘机逃吧!”
“逃?”欢沁双眸惊恐地大睁。
“难道还真留下当他的妾?”
当他的妾也不错啊!欢沁想起那张英姿焕发的脸,心头就不住地跳,恨不能代如玉当妾。
“其实留在这,一辈子锦衣玉食挺好的。”她多想留在那男人身畔服侍他。
如玉未细察她的心思,倒训起她来,“傻瓜!锦衣玉食又有何用?如果没了自由,跟行尸走肉有啥分别?我才不想当谁的妾!要嘛,就当妻。”
“妾当久了也许哪日成了妻!”
“不!瞧那男人一副凶悍残暴样,要我小心翼翼伺候他、看他的脸色?那我早下海捞钱了,干么等到这天?”
“如玉,妳说得大刻薄了,妳又没和他相处,也许——”
“也许?哼!我可不受等莫名其妙被砍了头还喃喃叹着『也许』!”
“如玉……”她欲言又止。若如玉留下,她也许可一并留下。甚至,也成了他的妾……
她喜欢上张冷了。若和如玉逃跑,她何时还能有这等幸运再亲近他?
“或许我们不该逃,”欢沁私心道。“搞不好被抓回来,触怒了他——”
“唉!妳真笨!『千里香』保镳那么多,何必怕他?!况且他又没凭没据,怎么抓我们?!”
“可是——”欢沁想告诉如玉他就是张冷,无奈如玉不给她机会。
“好了,欢沁妳别害怕,他绝对料不到我们敢逃走。妳看,他连差人看守都没有。”
不!她不是怕!她只是不想逃。
而如玉却已拿了包袱在搜刮房里值钱的玩意,还懊恼地踢踢桌脚骂:“真恨不得拆了桌面那块玉。我输了好几百两哪!”
欢沁神色黯然,无心搜刮任何东西。只淡淡说道:“我去外边看看。”
“好呀!”如玉叮咛着。“得小心点。”
“嗯。”欢沁轻轻踱出房。
楼下赌客的吆喝声不断,楼上长廊却杳无人迹。
欢沁头低低地在廊上踱着,心头阵阵哀伤。
她从小便是半个孤儿,被远房亲戚卖入妓院,白白糟踢了青春年华。
欢沁的美,是人人见了都竖起拇指称赞的。
她的纤弱、她如烟似雾的眸子,全精致地巧布于瓜子脸上,叫男人看了恨不得即刻搂进怀中疼个够。
而这又如何?
今夜霸主未正眼瞧过她。
她的美竟不能令霸主分神片刻。
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待她。也没有一个男人教她因此而伤心失望。
一股妒意骤然涌上。
是她好心带如玉来的,然而今夜霸主专注盯着的人竟是如玉?甚至,要纳她做妾?
不知张冷身分的如玉竟想逃掉,她宁愿回去继续当她的厨娘,而自己呢?回去继续做妓吗?
从前她或许可以不将男人放在眼里,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从她遇上张冷那刻后就不同了。她竟只希望能委身于他,只独独讨好他一个男人。
不知不觉间她已步下楼。一股魔力烧灼着她的身心。
英挺的霸主和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或者是——凄冷孤独又乏味至极的妓院生活。
失去自由无妨,当人家的妾无妨,她只要霸主注意她、青睐她,即便是跪下来亲吻他的脚趾头都愿意。
可是如此一来,她势必会失去如玉这个挚友。
她回思半天,最后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
假若如玉可以赌,那么,她施欢沁也能“赌”。
她毅然决然推开内场大门。
屋内张冷正被一群人簇拥着。
她上前轻轻柔柔弯身一句。“霸主,民女有一事禀告……”
如玉在房内搜刮完毕,却不见欢沁,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来。
她们两人闯进隔壁厢房,愉了几件素衣换上,悄悄溜出了皇家赌场。
漆黑的碎石子小路隔开了街。如玉拉着欢沁朝小路跑,一路上树影幢幢,月儿映出了两人鬼祟的身影。
如玉心里盘算着一旦逃逸,立刻找车夫,将偷来的玉器换得车资,好返回“千里香”。
眼看半个时辰过去,城门口就在不远几尺,暗地里忽然涌出七、八个彪形大汉将她俩拦住。
如玉没来得及逃月兑,即刻被粗鲁地抓住,和欢沁两人原路被架回赌场。
张冷的脸虽然平静,他的眼眉仍不自觉地透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威严。
他身边两位将士也是一派肃杀。
如玉的包袱被揭开扔置地上。
她僵直伫立着,怒气掩过害怕。她只觉这男人真是小气,她是输给了他没错,然而,瞧他这么财大气粗的样子,难道会缺个女人当妾吗?他身旁铁定美女如云,何苦跟她这个小小厨娘计较呢?真是一点风度也没有。
“妳们不但逃走还愉了东西。”他终于说话了。“我该好好惩罚妳们。”
如玉直觉对不住欢沁,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挺身向前。“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又如何?”
“你别找她麻烦!”
“妳可知妳犯了多大错误?至今没人胆敢如此件逆我——”
“你也大高估自己了,凭什么说我件逆你?”如玉向他挑衅。
欢沁一面冷眼旁观,一面等着霸主怒气勃发。此刻她看见如玉出言顶撞霸主,时机正好,便假意提醒她:“如玉,他是霸主,妳难道不知道?妳怎么可以对霸主如此无礼?”
他——竟是如今称霸江湖一方,残暴凶狠的霸主——张冷!敝不得她要输了。他目光犀利、身形魁梧,加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慑人气魄。如玉真恨自己为什么这般迟钝。
她只是一个“千里香”的小厨娘,却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对峙。
如玉想来不禁一身冷汗,全身寒毛直立。
想到他要自己做他的妾,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张冷这样一头恶虎,弄不好性命可能随时完结,他又怎会具备人的感情!
她的初夜,无论如何不可给这恶魔似的男人!
张冷静静瞅着如玉失神的模样。
这女子乍看并无突出之处,虽算美丽,但平凡极了。而此刻她流转的眼波,细致小巧的脸蛋,略噘的红唇,红滟滟地甚是好看。
而且,有趣的是她得知他真实身分后,竟还是一脸的倔强,不像其它人一脸惊恐之色。
他模着下巴打量如玉,也不动怒,一字一句问道:“妳同欢沁一样是『千里香』名妓?”
如玉灵机一动,料想自己一旦承认,说不定他就会打消纳自己为要的念头了。于是她大声应道:“是,我不配当您的妾,您放我们回『千里香』吧!”
张冷一副含笑带趣的表情。“放妳回去?不,我听说『千里香』的姑娘个个『身怀绝技』,我当然不能放过大好机会,得照样纳妳为妾才是。”
如玉气得七窍生烟,却仍虚伪地应付。“我们怎么敢让低贱的自己污了您的盛名,我们还是回『千里香』,你的大人大量我一辈子感激!”
“我想妳忘了,妳早已是我的人。愿赌服输,妳不但不服,还偷了东西逃跑,我怎能轻易放妳是?至于妳的朋友欢沁,因妳受累,我决定立刻杀了她。”
如玉呆住了。
欢沁吓得双腿发软。她明明是通风报信的有功之人,理应得到他信赖疼爱,怎会反而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