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博士说,他们一行人大后天就可以到达台湾,要她赶在之前回博物馆报告。
天快亮了吧,多么漫长的一夜,躺在床上,她竟辗转反侧,久久难以人眠。明明恨极了那个人,一闭上眼,整个脑海里却满是他的身影。
是他令她体内起了微妙的变化,所以有着动物本能的眷恋?孟师尧从一个不相干的陌生男子,演变成她生命中最初的男人,一时之间委实难以承受。
思绪呈现空前混乱之际,窗台那儿突地传来一声低低的脆响。
楼琳直觉反应,是小偷!
惶急跳下床,模黑地拿不定主意,是该先去关紧窗户,还是该去叫醒孟师尧。
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冲向房门,房门适巧往外拉开,嗄!一只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巴,熟悉的味道告诉她是孟师尧。
“站到后面去,听到叫声就把灯打开。”他低声交代完,即大步走向窗台,说时迟那时快,仅隔数秒,凄厉的惨叫声便划破天际,直窜耳膜。
楼琳急忙打开大灯,陡见一名三十岁左右,头上有一大块淤青的男子,惊悚地望着孟师尧。
“叫他离开就好,不要伤他。”楼琳心肠软,只求息事宁人。
“纵放坏人,后患无穷。”孟师尧话声才落,一脚已踹向那贼子的鼻梁,踢得他鼻孔、嘴角一片血红,顾不得人在二楼,翻过窗台就往外跳。
“啊——”
“你怎么……”那么暴力呢?“你很可能害他送命的。”
“正好替天行道,何乐而不为。”孟师尧把窗户拉上锁好,转身牵着楼琳的手,往主卧室走去。
“可,他那样好可怜。”楼琳不放心地往外望,咦!不见了,好快的身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不让她妇人之仁,坏了他仅余的一点点睡眠时间,孟师尧强行将她押回卧房,要她乖乖的躺在身旁。
楼琳睁大黑白分明的双眼,困意已消掉了一大半,想起身到厨房倒杯水,孟师尧的左腿竟横到她小肮上,将她压回原位。
南辕北辙啃!他两人的行事观念简直天差地别,这样的夫妻哪有未来可言?
***
楼琳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入睡的,蒙胧中,只觉得有人在亲吻她的额头、眼脸、鼻梁和嘴唇。
勉强睁开酸涩的双眼,迎面正是孟师尧深情的星芒。
“唉,天亮了,都几点了?”头好疼,口干舌燥,像生病了一样。“十点二十。”孟师尧递过来一杯温热的鲜女乃,让她润润喉。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上班?”不习惯和他近距离的挨着,楼琳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我请了两天的特休,”他不着痕迹地把她拉回怀里。“家里有好多东西需要添购,你一个人恐怕忙不来。”
他说话的口气多么自然,多像一个爱家又尽责的好丈夫。楼琳有着想哭的冲动。
“难得有两天假期,你该去找你的朋友聚聚,或到处玩玩。”他那些红粉知己呢?
“很好的提议。”他说:“我们正好可以去补度蜜月,出国已经来不及办签证了,到日月潭吧。”这人说风就是雨,即刻打电话到涵碧楼订房。
楼琳默默地无力地瞪着他,好想扯开喉咙和他大吵—架,然后拂袖离去。但,没有用的,不是吵不赢他,而是不知怎么跟他吵。
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呀。
“怎么不说话了?”他噙着笑意的唇畔,堆积着自信昂扬的丰采。
“我在想,你会宠幸我多久?三天,一个礼拜,或半个凡?”
“不赖嘛,才短短几天,就变得口才便给了。”是近朱者赤的效应吗?
“回答我的问题。”
他依然只是噙着笑,伸手抚着她光滑柔女敕的脸颊,白玉瓷瓶般的颈项,皓雪如凝脂的胸脯,故意不去看她闪着火焰的秋瞳。
“没有答案。”他哑着嗓子回答,黑瞳忽地深不可测,目光飘到好远好远的地方。“起来,换好外出服。我先去买早点。”
他走到门口,若有所思地缓下脚步,回眸盯着她又道:“我五分钟就回来。”短短五分钟,她总玩不出什么花样吧?晤,依稀有些忐忑。
走到楼下客厅,他还不安地侧耳倾听,确定楼上的人儿没有丝毫动静后才步向玄关。
外头阳光灿亮得叫人睁不开眼,天空漫:卷的云彩,比之任何时候都还要雪白剔透。
孟师尧在附近匆匆买了两份早餐,结账时于柜台前,惊见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嗨!”是有一阵子不见的萧吟吟,“新婚生活过得如何?”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早点,讥笑的说:“看来令夫人并不是个勤奋的好太太。”
孟师尧淡淡一笑。“你怎会在这里?”
“哦,忘了告诉你,我上个月在这里订了一栋房子,这几天正在装潢,特地过来瞧瞧。”萧吟吟妩媚但勉强地笑。“要不要过去坐坐?离你家很近呢。”
“不了,谢谢。”孟师尧礼貌的和她道别。
“好吧,那,改天我再去拜访你和你的新婚夫人。”
孟师尧心中一突,脸色霎时转黯。“好啊,欢迎之至。”如果你敢来的话。
人已走远,萧吟吟双眼仍紧盯着他的背影不舍离去。
她住到这个社区来已有好一段时间了,天天看着孟师尧和他的新婚妻子出双人对,感觉真如刀割般痛不欲生。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论家世、论姿色、论财富,她哪一样比不上她?只除了她是个博士。嗟!书呆子一个。
孟师尧是几时转性的?居然会对一个这样严重落在时代尾巴的女人感兴趣。难道只要激情不要爱情的他已经洗新革面,抑或纯粹换换口味而已?
***
孟师尧将早点搁在餐桌上,等了一会儿不见楼琳下来,又睡着了吗?
上楼去瞧瞧。整个房子静悄悄的,静得连他的脚步声部几乎要产生回音。
这个家太缺乏人气,太冷清了,要是能多两三个孩子,嘻嘻闹闹就好了。
孩子?嘿,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楼琳,琳!”不在房里,八成又窝到书房去了,这女人爱书胜过爱老公,真要不得,以后得想个好法子,非改掉她这个坏毛病不可。
“楼琳!”书房也没人?
孟师尧胸口惴惴地一沉,快步来到客房,里面依然空荡荡,哪里还有楼琳的影子。不只她,还有她早先已收拾好的行李也一并不见了。
这女人,她居然敢不听从他的指示,擅自离家,她居然敢!
孟师尧浓密的睫毛下燃着惊人的火炬,迅即奔到车库,开出他的银色朋驰跑车专程南下台中。
也许他该先登个“警告逃妻”的新闻,公告楼家诸亲友,让他们知道楼琳有多么不守妇道,未尽妻责,如此方能消他心头之怒。
又或许他该抢先一步,打电话到博物馆,帮楼琳把工作辞了,让她无计可施,只得回来当他的拙荆。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甚至连生气都没有必要呀。楼琳说得对,当初讲好的,好聚好散,为什么他做不到?;
百绪杂陈,脑中呈现空前的混乱呵!
把所有的应当与不应当的理由统统想过一遍,他给了自己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借口——夫妻。
夫是天,妻是地,这是中国五千年来的传统美德,光靠这点他就有百分之一百的成功机率,可以把楼琳逮回台北,要她举案齐眉,相夫教子,并且洗手做羹汤。
一个半小时后,他来到位在经国大道顶端的科学博物馆,馆方却告诉他,楼琳尚未回来报到,得知她就是楼琳的夫婿,还急着反过来问他,楼琳好吗?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大家都好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