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赵洵之不知道自己这样来来回回踱步了多久,更数不清在叹气后无奈地看了长子几回。
“唉……”赵洵之抬眸又望,黯然收回,继续踱步。
“爹,您最好坐下来歇歇腿。”赵无垢向来实事求是,“这样无济于事。”
“我知道,但就是……唉!”再一叹,继续绕场。
立侍一旁的何总管悄悄移步到少主子身边,“老爷与少爷为什么事心烦?”
“还有什么事?”赵无垢微皱眉,那令人熟悉的困扰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又是小姐的事。”这会儿,何总管不用问句了。
垂首沉思的赵无垢没有回应何总管的话,径自低吟:“看来只有找『找』了。”
一句话,打住赵洵之的脚步,“找『找』?”话方出口,老眼便绽出灼灼希望之光,“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找『找』?哈哈哈,为父真是给急糊涂了,竟然忘记还可以找『找』!”
找,江湖上一个非常奇特的组织,举凡奇珍异宝、稀世名物,甚至是奇人隐士,只要它答应接下差使帮忙找,就不用担心找不到。
找找?何总管一脸茫然地看向从苦恼转为喜悦的两位主子。
事关小姐,又要找找……到底要找什么?何总管心中的疑问愈来愈多。
何总管困惑地再看看主子们,之后视线跟着少主子的身影移至书案,看见少主子执笔欲书,他赶紧上前磨墨伺候。
“虽然以恩相挟有失礼仪,但眼下只有这办法了。”赵无垢执笔挥墨,片刻间,端正的楷书立现纸面。
何总管探头,打算看自家少爷写的内容,赵洵之却在此刻开口,引走他的注意力。
“无垢,找『找』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得之,是柔儿的幸;不得,是柔儿的命。记得附带提点,此事可遇不可求,一切由天定。”
“是。”赵无垢洋洋洒洒追加几句,在何总管看清信笺内容之前迅速折起,入袋封缄。
“何总管。”赵无垢转身交代,“你亲自跑一趟,将这信送到西安城西大街、永春胡同的『逸竹轩』,进去后只要向店家说声找『找』便可。”
又找找?何总管眉心的皱褶已然成结,困扰得很,偏,在他启口欲问之前,自家老爷抢走他的发言权。
“是啊,只要说声找『找』就行了。切记,一定要将此信送至逸竹轩,这事能成或不能成,就看这回了。”赵洵之语重心长地道,“但愿事能成啊!不然柔儿就太委屈了,真是令人心疼,唉唉……”
他的宝贝柔儿自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拉拔到大,偏偏……唉!“都是为父的错,早知如此就不应范兄这门亲事。”
赵无垢颔首以表认同。
站在一旁的何总管盯着手上信笺,也学起自家主子,深深叹了气。署名一个“找”字,是要他把信送给谁?
又,明明他从一开始就听两位主子的对话到现在,为什么有听没有懂?每个字拆开来他都听得懂也会写,但凑在一块儿让他费尽思量还是想不通,老爷和少爷到底要为小姐找什么?
而他是要送信,还是要找找?或者两件事都要办?
如果两件差使都要做,他也得先知道自己要去找什么啊!
“你怎么还在这儿?”注意到自家总管像只木鸡呆立原地,赵洵之催促道:“还不快把信送至西安!”
为搞清楚状况,也为了喂饱月复中的好奇虫,何总管决定开口问:
“不知……老爷和少爷要小的去找什么啊?”
第一章
斑皱的双手接过堂下来人呈来的信笺,坐在厅堂上首的老妪──欧阳玉昭瞇眼细读内容,沉吟了一会儿。
堂下,被主子派来西安的何总管对于老妪迟迟不语颇觉不耐,眉心隐隐打上结。
他依老爷的交代送信到西安逸竹轩,照老爷的交代说了句“我要找找”,就被人给领进内院,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好诡异。
我来找找──一句话,四个字,却莫名其妙。
一直到西安,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要来找什么,而出面接待的老妇人好半天都不吭声,怪!敝得让他这活了四十来岁的人心里直发毛。
约莫半刻,欧阳玉昭终于启口,道:“这倒是一椿很有意思的差使。”她嗓音沙哑,像喉咙里藏了不少细砂磨出来似的。“你家老爷可是江州『环玥书院』的训导夫子赵洵之?”
“正是。”何总管弯腰一揖,“原来老夫人与我家老爷是旧识啊!”吁~~何总管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安心了些。
“赵世伯于我有恩……”
“赵世伯?”何总管一脸疑惑。他家老爷不过五十出头,不至于让这看来已过六旬的老妪称呼一声世伯吧?
这辈分……忒怪了点。愈见浓重的谜雾罩顶,何总管吞了吞口水,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咳咳!”欧阳玉昭清咳几回,重整声势,道:“总之,这差使十分有意思,再者,又是赵夫子所托,老妇自然不会推辞,不过……”
“不过什么?”
“请回去转告赵世……赵夫子,就说此事『找』已接下,但请别抱太大的期望,毕竟这差使与众不同,必须看『他』如何决定。”
“他?”何总管好奇地出声问:“哪个他?”
只见欧阳玉昭微微一笑,皱皱的嘴咧开,露出如编贝的洁白玉齿,瞬即,又被老皱的双唇挡在后头,遮盖不复见。
奇、怪、哩,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何总管搔搔脑袋,觉得眼前老妪有些地方很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是哪儿怪,脑袋登时淆惑成一片。
笑看堂下何总管满脸疑问的憨样,欧阳玉昭挥挥手。
“何总管尽避放心回江州,其他的事就交由老妇来办。”顾左右而言他,显见老妪并不打算为他解惑。
“那,小的告辞了。”带着满脑袋的疑问,何总管退出厅堂。
须臾,欧阳玉昭从怀中拿出另一封信笺,陷入沉思。
一名蒙面妇人自厅堂一侧徐徐步入,“怎么了?看妳的脸色不太好,何事惹妳心烦?”
欧阳玉昭将两封信交予蒙面妇人,后者接下,垂目细读。
半晌,欧阳玉昭出声:“不管如何,已经答应人家了……”
蒙面妇人闻言,仅露在外的眉眼凝上一抹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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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落霞阁好让那对彼此心属的年轻男女相处谈心,范儒鸿转而走进平素做为接待宾客兼作议事之用的大厅。
方步入,就看见堂上两人眉头深锁,蒙面少妇甚至对他投了记讯息复杂难辨的一瞥。
范儒鸿觉得奇怪,欲问时,堂上欧阳玉昭开口道:“你来作啥?”
他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有什么事能让两位如此愁眉不展?”
说话间,范儒鸿已经挑了堂下右侧、习惯的位子坐定,见自己的问题不被受理,再度开口:“说出来嘛,也许儒鸿能为二位分忧解劳。”俊雅的面容上勾起近乎轻佻的笑,减了几分斯文,却添入更多的男性魅力。
可惜,他那邪诱参半的笑容对堂上两人毫无作用,因她们已见多了,习惯成自然。
“事情就照刚才说的去做。”欧阳玉昭迅速交代道,似乎颇怕蒙面妇人被堂下男子注视过久。“得先辛苦妳了。”
“无妨,医者除了医身,还要医心,我明白的。”妇人轻声道,步下堂阶,与范儒鸿相视颔首致礼。
范儒鸿几乎是跳起来,一反先前悠哉的痞样,恭恭敬敬朝蒙面女子抱拳行礼,站着目送女子消失在厅堂大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