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姊言重了。”龚歆慈笑意盈盈,仿效古装戏,纤指比出莲花,作势一福。“多谢承让。”
“提醒我以后不要被妳的柔顺外貌给骗了,妳这只披着绵羊皮的坏狼。”胡芷苓笑骂。“打哪时起变得这么调皮了妳?”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学姊。”
胡芷苓不置可否的看学妹以一贯的慢条斯理品尝红茶,总觉得她有些改变,从事新闻工作多年来所培养的敏锐可不只针对社会时事。
会吗?因为她住的地方多了个邻家小弟?
胡芷苓并不认为,但对这号人物多少有点好奇。一个人的脾气再好也有底限,她不认为眼前小自己三届的学妹是那种随便谁要借住都会说好的人。
包何况,对方还是个二十四岁的男人。
“能说说妳为什么同意跟个年轻男人同居吗?”
拿起手工饼干正要就口的龚歆慈停了住。
“别跟我说是因为故乡邻居伯母的请托,妳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个问题别说是学姊,她自己也想知道。
或许……“也许是我突然发现一个人住有点寂寞吧!”
“所以谁跟妳借住都好?”胡芷苓不信地哼了声。“这样好了,既然妳想人多热闹,我跟仁白也搬过去,四个人还可以凑一桌麻将。”
“没有道理的。”服了她这个老朋友。“就是冲动的想这么做。就像在路边看见可怜的小狈,妳会想把牠捡回家好好照顾。”
“哦,原来邻家男孩是条狗啊!”
“只是比喻,比喻好吗?”龚歆慈没好气的睨了手帕交一眼,却又想起同居人吃饭的模样,笑气撑破肚皮,冲出樱桃小口,“但他某些时候还真的满像的,呵呵~~”
“不要告诉我这位弟弟还会学某支丝袜广告,趴在美女脚边咬丝袜。”
“芷苓!”龚歆慈涨红脸斥道:“别闹了,小谨不会……”
“原来妳叫他小谨啊……”再套出一个消息。
报歆慈终于明白她的用意,板起脸瞪人。
但,好脾性的她终是气不久的,“难怪妳以前跑新闻的时候总是能挖出独家。”学姊果然是学姊,姜还是老的辣。
“多谢赞美。”胡芷苓勾勾食指,一脸想诱人签下恶魔契约似的表情。“来来来,告诉姊姊,进驻知名女主播香闺的幸运小子姓啥名啥,家住何处,什么来历,职业为何,个性怎样……把妳知道的都说出来让姊姊见识见识。”
“上官谨,是我住花莲时认识的邻居,对艺术很有兴趣,正努力往画家这条路走,才刚起步。”
“画家?”胡芷苓秀眉微蹙。“经济状况如何?”
“问这干嘛?”
“这年头想让女人养的小白脸多如牛毛,尤其是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她挥手,提到这话题就像嗅到什么怪味似的,扇风除臭,显然对这种人最为厌恶。
“二十岁上下,年纪轻轻,好手好脚的,却什么都不做,对外宣称自己是追求绝对美感的艺术人士,专门找事业有成却深闺寂寞的女性下手,连皮带骨,把对方吃得一乾二净,还敢厚着脸皮沾沾自喜说自己做的,是让女方有被爱感觉的神圣职业。啧!小白脸就小白脸,被女人包养的男人跟被男人包养的女人有什么差别。”
“小谨不是这样的人。”好友的义愤填膺超乎她意料之外。“事实上,大多时候我并不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人,我跟他的生活几乎是错开来的,很少见面或交谈,他是很单纯的『借住』。”
“把妳的房子当旅馆?”
“没那么严重,只是很少碰面而已,有时候也会一起吃个饭。”好友的表情让她觉得有问题。“妳的表情看起来好怪。”
“也许艺术人士就这么怪。”胡芷苓耸肩,忽然冒出这么句话。“个性怪,脾气怪,审美观也异于常人,竟然对妳没兴趣,啧。”
这声“啧”,别怪她多心,总觉得有很多值得玩味的讯息。
“芷苓,妳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与我分享。”
“妳是女人,漂亮的女人。”
“所以?”
“不是他审美观与众不同,就是他性倾向偏差,不然怎么可能和妳安然共处一个屋檐下而不发生事情!”说到最后,胡芷苓的语调甚至出现不敢相信的拉高音。
“我知道自己长相不差,但还不至于倾国倾城到让每个男人看见我都……”
“男人就是这么低级的动物。”胡芷苓打断她的话,说得坚定。“再怎么温驯小狈狗都有变成大野狼的一天。”
报歆慈闻言,听出她话中的顽皮,失笑地提醒:“别忘记妳两个月前才结婚,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我是误入狼口的无辜小绵羊。”胡芷苓眨眨眼,笑谑:“所以说这是我惨痛的经验谈,提供妳作为前车之鉴。”
“如果妳口中的惨痛经验,指的是现在这样容光焕发的幸福表情,我也会想变成那头无辜小绵羊的,芷苓。”
“也许会有哦。”
第三个声音从天而降,两人同时抬头,望进咖啡馆女服务生笑盈盈的俏脸。她是前来为她们俩添满已空的水杯。
“也许会有哦。”女服务生重申道,笑脸透着一丝神秘,始终注视着一脸困惑的龚歆慈。“祝福妳,美丽的小姐。还有,请记得就算背后有许多难忘的过去,终究是在背后,人不能一直维持转头回顾的动作不变;向前看,才是最自然也最舒服的姿态。”
“妳……”
“也许妳现在还听不太明白,”女服务生俏皮的眨动灵活大眼,笑容更灿烂。“但会有人让妳明白的,在不久的将来。”
不待龚歆慈响应,女眼务生添水后径自走开,往下一桌前进,被客人留住,愉快的攀谈起来。
报歆慈诧异的视线从女服务生身上移向手帕交。“她……是谁?”
“是这家咖啡馆老板的妹妹,叫巫筱晓。听说是个灵能师,就是成天捧着水晶球看、说预言的吉普赛女郎,挺有名气的,算是Giück除了帅哥老板、美味的饮品点心之外,另一项著名的特产吧!”
“可是我不明白,她说的话很奇怪。”也很令人不解。
“预言总是这样,让人抓不着头绪,等到领悟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胡芷苓十指交错,手背撑着下颚。“我很期待巫筱晓大师的逗言成真,也许那个能让妳明白的人就在身边。”
听出她的暗喻,龚歆慈凝锁眉头。“别开玩笑了,芷苓。”
“言情小说经常这么写的,有的是男主角、有的是女主角,因故住进对方家中,然后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谱出恋曲。”笑瞇成两道弯月的眸写着“等看好戏”四个大字。
“他小我四岁。”
“很好呀。”胡芷苓转而托腮。“根据内政部最新出炉的国人死亡率报告书,台湾男性平均死亡年龄是六十五岁,较女性的六十九点七岁要低四点七岁,倘若妳跟那位小弟的感情有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地步,你们同日死的机率比我跟仁白大多了。”她亲亲老公大她五岁,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再这么下去,只会比她早升天。
天!“妳是说到哪儿去了?”
“本来我没有多想。”会这样是有原因的。“但是……经她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开始有这样的想法。”
报歆慈顺着好友指的方向看去,是那位突然开金口的女服务生,那位被老友说是灵能师的年轻小姐此刻站在吧台里忙着煮咖啡。
离她不远处,一颗黑色水晶球静静的躺在吧台角落,光滑的表面下时映像着室内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