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骗自己。”何品文说得又直接,又准确。
一瞬间,龚歆慈说不出话反驳,就在此时,手机的和弦铃声响起,解决她的困境,为她找了个最现成的台阶。
“我接个电话。”她说,不待何品文响应,拿起手机往外走。
以近乎感谢的心情讲完电话,龚歆慈回头便向何品文说声有要事必须先走。
也许是看出自己提的话题惹她不快,何品文并没有多作挽留,点点头,便放她先行离去。
坐进车内,龚歆慈有种回到住处的错觉,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何品文的逼问尖锐犀利,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转动方向盘驶进车道,龚歆慈重踩油门,逃也似的扬长而去。
然而烦恼并没有因为离开那家餐厅而减少,相反的,方才心慌之际,不假思索答允的承诺变成她第二个烦恼的来源。
少女时期待她极好的邻居伯母请她帮忙照料北上的儿子。
真的很巧,才不经意的想到那个邻家小弟,再过几十分钟就要与他见面。
突地,几道闪电划过台北天空,春雷旋即轰隆一响,顷刻后,老天竟然狂洒大水,淋得路上行人个个措手不及,争相躲入骑楼。
报歆慈加重脚下踩油门的力道,有点担心那久未谋面的邻家小弟变成落汤鸡。
上官谨一到台北,便被倾盆大雨给挡住去路。
没带伞又一身行李的他被强迫滞留在台北车站里闲晃就算了,谁晓得这场雨来得突然,街上的行人为了躲雨全涌了进来,一时间,宽广的车站也变得拥挤起来。
人挤人就算了,偏偏又是他刚走到车站门口的时候天公伯才开始哗啦啦下起大雨,为了与忽然涌进的大量人潮相抗衡,又为了保护一个差点被挤倒在地的老婆婆,他牺牲小我,代替老婆婆摔出人行道,结果换来一身湿。
屋漏偏逢连夜雨,干旱又遇失火天。
此时此刻,他的处境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衰!
北上的行程因为宝贝娘亲插手干预,多出个他一路上想破头都无法想出解决方案的意外。
包该死的是,他那位邻家姊姊竟然同意他在台北这段期间住进她家。
他耶!好歹也是个二十四岁,性向正常,生理正常的男人耶!甭男寡女共处一室象话吗?就这么不防他啊?邻家小弟也是会变成狼的好不好!
想到这里,上官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难不成在家人和邻家大姊心里,他就这么不具危险性?
呜呜呜~~好伤心!大雨滂沱的情景,再加上自己一身湿淋淋的狼狈,更加深他狂枫英雄泪的念头。
呜呜呜,他好可怜,呜呜~~咕噜噜~~
悲鸣的位置从心灵移师到五脏庙,咕噜噜的空月复绞动声连四周的人都听得见。
上官谨这才想起自己一路苦思对策,忘记吃饭的事情。
不行,肚子饿想不出办法,还是先去找吃的要紧。
啪哒啪哒,上官谨踩着每一步都能压出水来的湿鞋晃进车站,无视四周投来的诧异视线。
避他的咧,填饱肚子最重要!
将车子停在附近,龚歆慈执伞走向台北车站。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谁教那位邻家小弟的手机一直没人接,而车站东南西北四方的门又相隔遥远,她只好撑着伞一处处找,可又有点担心认不出他来。
“不知道他人在哪个出口……”杏眸四巡,龚歆慈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这是她一直改不了的老毛病。
再拨一次手机号码,长长的铃声之后又转进语音信箱。
托没有上妆的素颜之福,她寻人的过程中并没有太惹人注意,只有少数眼尖的民众认出她,且体贴的没有张扬,让她在此刻非常拥挤的车站里就像一般人,没有引来太多的注目。
或者该说,是因为有个更引人注目的焦点,才让民众没有注意到她。
“刚刚有没有看到?门口那个人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哦!”临近两三个高中女孩从北三门的方向走来,一路上窃窃细语,口气兴奋异常。
“就是啊!看起来好象小狈狗,好可爱啊!而且……还长得蛮帅的。”
“哪有!”女孩里有人发出不同意见。“没礼貌的家伙,像狗一样蹲在门口吃东西像什么话,难看死了!”
“才不会哩,啊!他在啃骨头耶!好Cute、好可爱喔!”
“拜托,妳发花痴啊,那种男人也看得上……”
女高中生就这么一边讨论一边走过龚歆慈身旁。
下一刻,龚歆慈的脚跟转往女高中生来时的方向。就她印象所及,吃东西的模样让人联想到狗的只有……
脚步匆匆走至北三门,果不其然,看着一个男人蹲在门边,埋头不晓得在做什么的背影。
冲动使然,龚歆慈不假思索唤出昔日熟悉的称呼,“小谨!”
门边的男人似有所感,回过头往她这儿探看,挂在嘴上的排骨经他这么一转头,悬在半空中晃呀晃的,还不小心洒出几滴油来。
报歆慈见状,忍俊不住笑了出来,之前担心认不出他的疑虑,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天,他还是老样子!
是怀念故友使然,抑或是其他,龚歆慈加快脚下步伐,走向表情依然呈现呆愣状态的上官谨。
不好意思,她要把这只可爱的小狈狗领回家了。
第三章
“哈——哈啾!炳啾!炳啾!咳咳……唔唔唔……”
报歆慈整理好陈若美托儿子带来的家乡礼走出厨房,黑眸瞥向窝坐在饭厅的男人,有点好气又好笑。
但最多的,是拿他没辄的无可奈何。
“你就不能在擦干头发、喝姜汤还有吃饭这三件事情先挑出一件做完吗?非得这么贪心毕其功于一役不可?”她笑说,体贴的接下他拭发的工作,让他专心和饭桌上一大碗姜汤及海鲜炒饭搏斗。
“要求一个饿到前胸贴后背的人效法绅士吃东西,简直是酷刑。”吞进一大口炒饭的上官谨在咀嚼的同时解释道:“我中午没有吃,而且,妳炒的饭好好吃……”再连扒两大口进嘴里。
“你这种吃法的确会让做菜的人觉得很有成就感,但是对你的胃不好。”龚歆慈停住拭发的动作,从家庭急救箱拿出备用的胃乳给他。“喏,亡羊补牢,时犹未晚。”
“我是铁胃。”还是老样子,这么会照顾人。“说真的,我在车站等妳的时候很担心妳会认不出我,毕竟都这么久没见,很难记得。”
“是啊。”她同意,感叹的落坐他对面,啜着麦茶,这还是上官谨的母亲亲手烹煮,要儿子北上带给她的。“幸好你吃东西的样子没变。”
“什么话嘛!”上官谨板起脸,佯装愤怒。“妳怎么可以用吃饭的模样来认人?万一认错怎么办?”
“吃饭的样子是你的注册商标。”龚歆慈笑说道:“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过有人吃饭能比你更像……”
“更像什么?”上官谨追问,有种会被贬低的预感。
“没什么。”她呵笑带过。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人家说他像小狈狗那样可爱的,即便那人是眼前这个记忆中脾气极好的邻家小弟。
倒是上官谨自己摊开双手,不以为然的替她说了:“像小狈,对吧?”
见她绽露惊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噗哧!呵~~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又想起在车站看见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