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他比谁都了解这种心情。
仿佛陷入过往回忆,吕若玲并没有注意到他心有戚戚焉的回应。“当时我不明白为何忘恩一再拒绝他,但现在我懂了,因为她知道他并不是专情的人,只有我,一直看不见他住靶情方面的多心,”
然而……她更讶异自己复原得这么快。
在哭过之后、在郁郁寡欢数日之后,横亘在她脑海里的是那日自己迁怒於聂骉的劣行、他离去前那张哀伤的睑,让她觉得自己好可恶,比燕观鸿可恶上十倍不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说之以情得到你的原谅……”她自嘲地耸肩。“恐怕还是自私的心态使然,想你陪在我身边。你知道,我不希望我爸担心,我的朋友不多,所以——”
“嗯,我懂。”
“不要这么宽容,我对你做了很糟糕的事,直到现任还是在利用你让自己觉得好过。”
“我没关系。真的,只要你好,我就好。”
如果想逼出她以为已经哭乾的泪,那么聂骉做到了。
“你这个……笨蛋!”
他又做错什么了?!惊见泪珠从她眼中进落,聂骉又忙著道歉,“对、对不起……”
好傻气啊。“根本不是你的错,为什么道歉呜呵呵……”又想哭又想笑,他的无措把她弄得像疯子一样。“是我该跟你道歉才对,真的对不起,那天你离开后,我就后悔了,后悔得不得了……想见你却怕被你拒绝,事实上你也一直躲著我。”
“对、对不——”最后一个字被她的纤掌阻住。
“我们别再道歉来道歉去的好不好?可不可以当这事从来没发生过,燕观鸿只是我的学长兼上司,我没有跟他交往、没有分手、没有那日对你的迁怒……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不公平。但是,我们当作不曾有过这回事好不好?”她的微笑夹带著化不去的哽咽。
“好。”他答得毫不犹疑。
“你——”太好商量反而让人失笑。“你真的没有脾气吗?虽然我很高兴你是这样的人,但又忍不住为你担心,别人说好你就好,以后会吃亏。”
“并不是对每个人都好。”聂骉靠回栏杆,藉由俯视夜景遮去脸上的赧红羞涩。“因为是你才这样。”
突然的心悸,起因於他简单七个字,一时间,她选择望天回避,
因为是你才这样——多简单,却也包含诸多意涵。
倏然想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一直有他。
自从被狗追事件之后,她和他便有所交集;接著……接著呢?在同一家公司、一起上下班,他知道她在公司的难处、知道她的办公室恋情,也看见了她分手后的狼狈……
他一直都在她身边。
为什么?这个疑问猛然冒出头,让她收回观天的眸,移注向他。
不知情的聂骉犹学她伸长脖子,殊不知对方的视线早回到他身上。
为什么一直在她身边?突然间,她想问明,想知道他的心思。
聂骉刚好在此刻低下头,朝她露出单纯温和的微笑。“你刚刚在看什么?”他认真看了好半天,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好问了。
吕若玲这才知道,他方才的专注也是因为她。
为什么——这个问题在此时显得多余了不是?“我在找星星,只可惜今天晚上的夜空什么都没有。”
“星星一直都在,只是台北光害严重,看不见。”
她低吟,想著他的话。
“也许我就是被光害蒙了眼,才看不见一直近住眼前的星星。”
“啊?什么?”他听不懂。
“什么什么?”她学起他的茫然,半晌,自顾自笑了起来。
虽然还是不懂,但见她笑逐颜开,聂骉总算确定她已经没事,告诉自己可以放心了。
多日来的担忧,总算在今晚得以纾月兑,聂骉一如过去,静静地看著她、聆听她的笑声,暗暗欣赏。
笑声渐止的她,终於发现了他的凝视。“你在看什么?”
“没!”聂骉赶紧抬头。“我找,找星星。”
“我陪你找吧,”她说,与他并肩仰望漆黑的夜空。
静谧就这么悄然在两人之间流窜,直到吕若玲觉得颈背酸疼回神,看见身边人完整的侧脸。
她第一次认真看著他,惊讶地发现他的轮廓深浅有度,像刀刻过后经砂纸细心琢磨,不致太过深邃刚硬。
那是一张斯文温和的睑,一如他温吞柔缓的个性。
眼镜后的那双眸子呢?忽地好奇了起来。
他的眼睛又是什么模样?单眼皮?双眼皮?还是因为经常熬夜,藏了一对熊猫眼?
凝注的视线明显到连聂骉这么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低下头,迎进她仰首的—光。
“我、我又怎么了?”他什么都没做也有问题吗?
“不,没有,没事。”她赧然垂眸,笑意淡淡牵上唇角。
直至今日才明白,原来他的戒慎小心并非源於恐惧,而是在乎。
因为在乎,对於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认真看在眼里,放在心底。
虽然表现得笨拙,却处处认真。
“真的没事?”
“只是突然觉得有你在——”
停滞的话语到最后仍未说全,留给聂骉一团解不开的疑云。
那夜未说完的话,并没有因为事过境迁而忘却。
相反的,吕若玲将它放在心里,谨慎收藏。
她禁不起感情上再一次的挫折,也担心是她自己会错意。
治愈感情受挫最好的方法,就是接受另一份感情。她听许多人这么说过,但不想成为其中之一,怕只是伤上加伤。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利用聂骉对自己的好,继续任性使泼。
所以,尽避清楚意识到他对自己的特别,也宁可放在心里珍藏,不敢稍作回应。
那夜,他陪了她一整晚,看繁星暗沉的夜空、听她说话,直到早上从他怀里清醒,才知道自己说话说到最后竟沉沉入睡。
他一定很伤脑筋,不晓得该怎么办吧?
从追忆中清醒,吕若玲正眼看向镜中略微消瘦的自己。
“失恋果然是减肥的特效药。”她忍不住嘲弄自己。
“我说过了,总经理对你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根本不会认真,所幸你还有一个聂骉。该不会从他离开公司之后,你就没跟人家偷来暗去了?这种两面手法我可玩不来。”
这声调、这股酸劲……“田蜜,在洗手间偷听别人说话并不道德。”
“哈!”隔间之一的门打开,田蜜趾高气昂的步出来。“你被总经理甩了,这件事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大家都很佩眼你,不晓得你是怎么做到的,还能留在前男友身边继续担任秘书工作,天天看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总经理回心转意?男人哪!特别是有成就的男人,是不会吃回头草的。”
定定看著自以为是的田蜜,不知怎的,吕若玲有一股想笑的冲动。
而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你、你笑什么?!”过度妆饰的美丽闪过一抹窘困的狼狈,像被看穿了什么,感到莫名地心虚。
“谢谢你,田蜜。”她的酸言酸语,让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之所以选择秘书这份工作,是因为我崇尚粉领贵族的生活,我以为officelady的生活与众不同,其实哪个人不是与众不同的呢?不管是什么职业、什么地位,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自有他的一份精彩不是吗?”
她是不是被总经理抛弃,脑袋……失常了?田蜜悄悄退了三步。“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