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变大了。”聂骉注意到雨势的变化。“淋湿了不好,会感冒。我、我回去拿伞。”
他边说边转身,欲往回走,脚下突然哗啦淋漓作响,他老兄一只脚踩进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水洼,深度直达小褪半截裤管。
哦喔。吕若玲缠绕著愁云的心情,在不知不觉间被他久违的出糗驱离。
“那、那个……”熟悉的慌张和火红脸颊重现,他尴尬而不加所措。
好想笑,但她忍住了,不想再挫伤他男人的自尊心。
谁知下一刻他送上更大的笑点,让她招架不住。
“小、小心一点,这、这里有积水……”他很认真很认真地这么说。
天——
“噗哧!”
“笑什么?”对桌低沉的嗓音,道出颇具兴味的疑问。
吕若玲回过神来,和男友同桌吃饭时,想到别的男人的确是件失礼的事,“没,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
“聂骉?”
讶然迎上他的目光,见到燕观鸿促狭的神情,不知怎的,让她有种陌生感。
最近一直反覆问自己,明明喜欢的是他,为何相处起来总觉得困窒?
反观与聂骉在一起——她觉得自然也很自在。
愈是与女人心目中理想丈夫人选的燕观鸿朝夕相处,吕若玲愈常想起连连出糗的聂骉,暗自比较著两人的差别。
聂骉之於她,只是朋友,为什么她总会拿这个朋友跟男友相比?
而她的男友,甚至不知道她锺爱路边小吃,更甚於严谨的西式料理。
无法言明的恐慌感突地袭上心口,让她月兑口问出:“你真的喜欢我吗?”
没料到她突来这么一问,燕观鸿放下刀叉,掬起她的手,在柔白的手背上烙下—吻。
“你说呢?”他轻浅一笑,其下的真心也只有自己丈量得出来。
她该著迷於他的笑容才对,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被不知各的恐慌紧紧攫住。
这让她感到不安。
第八章
这份不安,在数天后,被燕观鸿不在行程内的意外访客所证实。
在这之前,吕若玲绝对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直到开门送进招待客户的咖啡时,意外看见一对相拥的男女,在她打开办公室大门后才缓缓分开,从容镇定得仿佛在人前这般亲昵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
如果是男女明友,这倒也无可厚非,但……
这又置她於何地?
怨愤盈满一双眼,吕若玲送上咖啡的手微微颤抖。
若不是好强的个性使然,她早就翻桌大闹了!
但燕观鸿身边的艳丽女子并不肯放过她,拦住她的去路。
“你就是燕的旧爱?”
旧爱?什么时候她已经列入“旧”的行列?
柔媚的眼在她身上打量,嗤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什么燕会舍你而选我了,原来你也不过尔尔嘛。”
“很快的,”深吸一口气,逞强地不肯泄漏出内心的伤痛,她扬起笑。“你也会成为别的女人口中『不过尔尔』的那一个。请慢用,小心烫口,”
“你——”
“呵呵呵……”燕观鸿低沉的笑声响起。
那日的不安果然是真的。吕若玲悲哀地想,黑眸投向兀自靠在桌沿低笑的男人,说下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也许是化不开的悲愤,但她却连一点咒骂他的冲动都没有。
不,与其说没有,不如说她因为预知这一切,早作好了心理准备。
退出办公室,吕若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脑袋嗡嗡作响。
她该不该佩服自己,竟然克制得住街动,没有勒住他把事情问个明白?她该不该为此刻全身的无力感到庆幸,因为脑袋空白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爱上的是什么样的人?或者——
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她崇拜的、欣赏的、喜欢的学长?这个疑问突兀地涌上心头。不,或者该说是她头一次愿意认真看待这个放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先前的不安,其实是她对自己的警告啊!警告她跟他喜欢彼此的程度并不相同。
她视他为唯“一”,他却只当她是其中之“一”。
她,为什么没有发现?
叩叩清脆声响引得吕若玲抬眸,送客复返的燕观鸿气定神闲地看著她,唇边带笑,对於被她瞧见那一幕,似乎并不以为意。
“我似乎忘了告诉你,跟我交往不必一对一,我从不要求女友对我专一,多方发展才能找出最适台自己的另一半,这方面我很开放。”
“……因为你自己就是这种人,所以没有要求专一的资格?”
“你硬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他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人活在世上,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每一段感情的培养上,多方发展最符合经济效益,不浪费时间!”
“感情之於你只是浪费时间?”
燕观鸿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漾唇道:“不,它是必须存住的。是人都要吃饭,感情亦然,我可不是个呆板的工作狂。”
“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吗?燕总经理?对於成为你菜单中的一道甜点这事,我该感到荣幸吗?”
黑眸眯成细线,审视她没有表情的脸,听出她的介意,他面露不悦。“你在乎?”
“是的,我在乎,我很在乎。”她坦白以对。
没想到他只是轻挑一边眉,不以为意。“我很欣赏你,所以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失去—个好帮手。”
“我种事?”她这个“女朋友”完全不知道男友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只是他一时兴起端上台面的甜点,不知道这段感情游戏多过真心,自己的付出、在公司的委屈,在他眼里竟然只是“这种事”?
简简单单三个字就将她这段时间来的酸甜苦辣一笔带过?
怒气上扬,她冲动地奔至他面前,扬手一挥,却被厚实的掌截在半途。
“没有女人能打我,你也不会是第一个。”
“我恨你!”
“呵,真可惜。”燕观鸿似笑非笑,另一手的食指抚上她柔细的颊侧。“我还挺欣赏你的,如果你懂得怎么玩,倒是可以继续玩这场游戏。”
吕若玲直觉的扬于拍开他亲密的指,并挣开他。
“显然你并不想。”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代表了淡漠的不以为意,更凉透她还剩一丝温度的心。
孰料,下一句话更令人寒透入骨。
“我欣赏你的工作能力,也无暇再训练能跟上我脚步的秘书,如果你能留下,对我而言再好不过;当然,你若想回秘书室也可以,我不反对。”
沉默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根本不曾爱——不,甚至连喜欢我都没有对不对?”
燕观鸿但笑不语。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我可以追求你,你也有拒绝的权利,但你选择了接受。拿得起就要能放得下,放不下就别强拿,如果你还想留下,十分钟后把公司下半年度的营业企书表拿给我。”
“我连一份公文都比不上?”她心痛不已。
“你说呢?”他反问。
也许是当真对她无心,离去的燕观鸿并未注意到她因激动而颤科的身子。
她不是不想哭不想闹,只是——
她好心寒,无力到不知该怎么挪动四肢,能走回自己的位子落坐,已经费了她好大一把劲。
他让她……好难堪、好狼狈、好凄惨、好——
“若玲……”熟悉的嗫嚅口气从门外飘进来。
聂?微恍的乌眸移向门口,他一如以往,一件简单的T恤搭配牛仔裤,左腰挂著被老爸戏称百宝袋的工具皮袋,据他说那也是他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