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财够用就好,死了也带不走的东西何必贪多。如果要我在你和用不完的金山银山两者之间作选择,我当然选你。”多露骨的话、多直接的答案。“可惜如果真的找不到出路,我们只能在九泉底下作夫妻,扛着担子在苏州卖鸭蛋。”
“你后悔?”
“我才想问你后不后悔呢!如果没有认识我,你也不会遇上今天这种事。”
“我倒觉得认识你不枉此生。”
呃——“真的?”
“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别提什么金啊银的了,这堆还不够看吗?”瞪了没用处的财宝一眼,孔致虚叹了气:“这辈子恐怕是不能与你拜堂成亲了。”
“还有下辈子。”文商儒接得顺理成章。
叩、叩。“你、你刚说下、下辈子?”他下辈子也要跟她在一起?作夫妻?“我有没有听错?”
“没有。”这辈子来不及享受携手同游的乐趣,下辈子补足又何妨。“我的确说了下辈子。”
“作夫妻?”
“偕伴同行,共游天涯。”
啊啊,眼眶出水拦不住!
文商儒及时屈指接住下滑的水珠,“原来想见你落泪这么简单。”
“都是你说了这些话害我眼睛流汗。”
眼睛流汗?“嘴硬。”
而这嘴硬的女人正钻进他怀里依偎着。“约好了下辈子哦,不能反悔。”
“我说到做到。”
“那边正浓情蜜意的两位,可否听在下一言?”
“干嘛?”孔致虚万分不满甜蜜的死别被人打断。
“先下必急着许诺下辈子,这辈子说不定会长得让你懊恼自己活大久。”孔若绫说着,同时推开地上宝箱,露出原先遮住的凹地。
凹下的泥地隐藏玄机,一排排指节大的汉字以阳刻手法嵌于凹陷的地槽,由内而外围绕成同心圆,让人参不出其中玄妙。
才逢生机,又断生路。
四个人围在这方凹地不知多少时辰,想不透究竟该如何运作这机关。
试过许多手法,他们唯一的发现就是这字碑是活的,可以按。
只是要按什么字没人敢说,若按错会有什么结果也没人预料得到,是以迟迟没有动静。
细数一下,这绕出同心圆的汉字共有八八六十四个之多!
识字不多的孔致虚是四人当中最沉默的一个。
没办法,遇上这种拽文的机关,算她不敌直接弃甲投降比较快,让识字的三个人去伤脑筋,自己则识时务的闭嘴。
虽然里头有她认识的几个大字,但——还是算了吧,免得现丑又丢脸。
“这些字词不成词、句不成句,无论是三五成排、二四跳字都解不开。”文商儒瞪着同心圆,眉头深锁。“找不到有意义的字词。”
孔若绫暗自焦心,已经知道有生路就差临门一脚,怎么不教人懊恼。“我也想过纵横交错跳字拼凑,结果与你相同。”
“找也想了些鲜卑语,可是有些字上头没有。”容楮摇头,同样束手无策。
“真的很难吗?”败给好奇心,孔致虚凑了上去。
“因为不知道这一触会有什么结果,就算想到许多解的方法,也不敢轻易尝试,谁晓得若是出错会发生什么事。”
“我可不想被石头压死。”那死法太难看。孔致虚皱着一张脸不愿想象。
“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啊。”容楮苦着脸。“难道真要命丧于此不成?”
“我们也可以师法先贤许诺来生。”孔若绫望了方才许下来生的两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也只有他在这时候还想着要安抚她,逗得她破涕为笑。
这一生遇见他,其实是无悔的,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相知相惜的日子太短。“我希望下辈子有缘相遇的时候,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再给你惹什么麻烦。”
“傻瓜。”她不知道若不是一再救她成了习惯,他也不会情陷得这么快。“我不在乎。”
方才是谁嘲笑他们浓情蜜意来着?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不管他们相约几生几世了,回到谜样的机关要紧,孔致虚扯扯身边人。“其实不是没有解的哦。”
“咦?”同样的疑问抽气出自三人口中。
分明瞧不起她嘛!真是够了。“哼哼!我是没读过书识不了几个大字,但这堆字里头至少也认得出五六个,不要小看我。”
“容我提醒,这里有六十四个字。”文商儒苦笑,区区五六字能有什么作用。
“反正你们找不出来的找不出来、缺字的缺宇,就试试我的吧,横竖都是一死,饿死跟被砸死差不了多少,被砸死还比较痛快。”
虽然月兑离不了疯言疯语,但的确有它的道理;三人目光交会须臾,决定把性命托付在她手上,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孔致虚兴致勃勃蹲在机关前头,交付性命的三人自然没有漏看,就算一死,至少也要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字给害死的。
瞧孔致虚的手按下字碑,他们跟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口。
不多不少,只有四个——
“把、门、打、开!”
第十章
这件事足以让孔致虚风光到下辈子投胎前喝光一缸子孟婆汤还是忘不掉,回到阳世继续得意洋洋吹嘘自己的高深学问。
所以说书读再多也没什么用,真要用时还比不上她这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
准夫婿看不过眼,决定动用离自己最近的书册“啪”一声,助她醒脑明目。
“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什么好得意。”话里夹酸的语气显然不如表面上的不在意。
在孔致虚误打误撞之下逃出生天,但寻获的金银珠宝却也在暗藏的机关门大开的同时,让仿佛地牛翻身作祟的天摇地动压进不可知的深渊,他们什么都来不及带出,也根本不想带任何对象出来。
为了这些古人留下的财物让许多人受累,有人穷极一生追寻、有人执意抢夺、有人因此受苦——如今都被尘封在巨石下。
四人在山洞坍塌崩解之前逃出,遇见不死心等在外头的拓拔碛,瞧见他目睹执着多年、希冀能供他统一北方胡族的财物化为尘土一堆时绝望空洞的表情,不知怎的,对他一路紧追不舍、利用中原人士的恶劣行径也就不想去追究了,
当事者的容楮都说可怜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了,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怪罪?
带着同情离开,除非他真有心要搬开一块块巨石、挖平整座山,否则那堆令人心起邪念的源头将永远天日难见。
这样的结局对谁都好吧,虽然有人不是这么想。
“那个拓拔碛不知道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想到他?”
“没什么,觉得他怪可怜的,追了这么多年最后付之一炬,你没忘记我们离开时他的表情吧?”她想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
“前日上街,我听见有传闻说城外山中有人一边狂笑一边徒手挖宝,或许那人就是他吧。”如果传闻属实,拓拔碛合该是疯了。
“真可怕,为了一堆没有意义的身外物把自己弄成这步田地。”想来就教人毛骨悚然直发冷,干脆就近躲进暖处祛寒。
这“暖处”在她落坐时,圈起臂弯低笑出声,享受佳人在抱的温馨。
她并非全然不可取,偶尔还是会有姑娘家的撒娇风情。
“对了对了,我想到一事。”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又想到什么馊主意?”
“哼!要不是我的馊主意,你们能逃出山洞吗?”还笑!孔致虚怒目瞥向一旁相拥看戏的两人。“哼哼,你们是我救出来的,还不快谢谢我这个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