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有的心思最俊全让孔致虚化作—句哀嚎,道出近日来闯荡江湖的心得——
“江湖太复杂了……”
“噗——”文商儒刚入口的茶教他的话逼出嘴外,化成一道喷泉和哈哈大笑。
“很不够朋友哦。我为了闯荡江湖扬名立万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好些天下不了床,你竟然还笑话我。没道义。”
炳哈哈哈……没血没泪的笑声不断,还很不给他面子地挤出一滴男儿泪。
气不过,孔致虚作势起身。“文商——哎哟……我的腰……”
为了道义,文商儒只得刻意压抑自己,但仍不免传出几丝闷哼的笑声。
“文商儒!”还笑话他!
“我已经够克制了。”他真正想做的是捧月复大笑,在地上滚来滚去都甘愿。“你不必担心无法扬名立万,至少在洛阳城里你是出了名的。”
出名?“真的?”一双眼直直瞅着他,闪亮亮的灼着人。
文商儒莫名心头揪紧,还来不及对自己的心绪质疑,孔致虚的问题就先打乱他
“那我是名人了?”
“今年洛阳城十大奇人轶事一定会有你,而且排名绝对不低,很有夺魁的可能。”投以注视的眼眸隐含不自知的宠溺,随着床上的人咧开嘴的笑,文商儒的笑意更深。
“真的?”
“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哈!我可以光宗耀祖、让爹娘脸上有光了,哈哈哈!”他达到目的了,哇哈哈!
能不能让他暂且告退躲到没人会发现的角落狂笑?笑得肠穿肚烂他也心甘情愿。文商儒捂住嘴怕笑声狂溢。
江湖赌坊,舞林盟主、江湖食林、江湖绣坊、江湖刀房、江湖酒庄……他离开才一年多,洛阳竟流行起一股“江湖”风,步步见武林,处处是江湖。
只有这傻子就着字面上的意思找上门挑衅宣战,害他为了补他捅出来的楼子疲于奔命,跟着成为洛阳城里奇人轶事之一。
的确风光得很,让他真的被洛阳城的百姓看作是一事无成的败家产、不知忧思的安乐侯、不事生产的文家阿斗。
坏处虽多,好处也不少,乘着顺风船跟孔致虚一路玩到底图个痛快,也让同父异母的两位兄长更得来往商号的敬佩仰重,一致认为他们俩不论哪一个都比他有资格接下文家的棒子,不会吃空文家的金山银山。
文家少公子看来是学坏了、堕落了、不行了,果然还是要文家老大老二才能继续文家的风光呐……这样的私语甚嚣尘上到不行,连他爹见着他都摇头叹息,受宠的程度随着堕落的风闻逐次递减,不到打入冷宫的地步,但也只剩“唉,让他作个无忧无虑的阿斗,文家不怕多双筷”的无可奈何。
连大哥二哥都很少再提及让位的事儿,恐怕他真败光家产。
自由自在呐——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孔致虚的人来疯暗中助了他一把。
“回魂哟!天地君亲师,个个听我令,速将文商儒的三魂七魄勾回哟!”
“你在做什么?”目光凝集,看见成天喊着全身痛的人,这会儿在床上扳起剑指东挥西舞,玩得不亦乐乎。
他总有新玩意出现,真不知脑子里都装些什么。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招魂啊,刚叫你都没个回应,说不定又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魂魄了。”说到这就有点吃味。“为什么我忙着踢馆的时候,老兄你却晾在一旁招蜂引蝶,搞得四处蝶乱蜂喧、花团锦簇?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弄得我军心大乱?难怪我会输得这么惨。”
“不要把自己的错推到别人头上。”文商儒为自己重斩注茶,还没就口便被人中途拦截咕噜一声喝尽。
“好茶。”孔致虚咂咂舌,陶杯还他。“还敢说,我每到一个江湖你就在旁边闲闲看戏,勾引良家妇女。”
“是她们自己过来找我,我从未主动招惹。”房里只有一只杯,文商儒懒得叫下人,也就效法孔致虚的不介意。
同样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怀的,大丈夫向来不拘小节,这点他与孔致虚极像。
喝干一杯茶,文商儒才发现孔致虚的神色有异。“怎么了?”
“这杯,我用过了。”吞吞口水,咕噜。
“又何妨?最先用这陶怀的人是我。”是他先喧宾夺主的吧。
“唔,嗯。”俊俏的脸突地一红。
脸色更怪。“你生病了吗?”
“没——”突然压近的美颜吓得他把话吞回嘴里,额头被一股热气触碰,两排浓黑的羽扇近在眼前。
文商儒以额贴触孔致虚的额,闭眼衡量着。
“没病。”退开脸。“你脸更红了。”像熟透的柿子,
“你——”苏!藏起口水。“常对人这么做?”
“鲜少。”
“那就是有喽?”啵啵啵……心里突然泛起酸来。
他那张脸像浸了醋似的。“除了你,还有两位兄长。这习惯是我娘教我的,在我幼时她也常这么做。”
介意浓浓的脸倏地舒开。“所以你关心我!”
“我们是朋友,我当然关心你。”
“只是朋友?”
“不然呢?”心虽生疑,文商儒还是冷静以对。
他的脸是常招来误解和男子倾心,但孔致虚——应该不是此道中人吧?这个“吧”字用得很疑问。
再仔细端详他的睑,俊俏依旧,瞧了半天也看不见他浮现一丝婬猥亵邪的歪念,目光依然清澈,没有丝毫不安仓皇,正直如一开始他认识的孔致虚。
不敢说极有识人之明的天赋,但自小在商家长大,察颜观色评断一个人是善或恶的基本功夫倒是有的。
如果真有断袖之癖多少都会怕人发现,他暗忖,在孔致虚身上他看不见有秘密怕被人窥知的隐晦心虚。
这大慨就是江湖人的不拘小节吧。他迳自下了结论,平民百姓如他对于“不拘小节”这事,和江湖人上有着明显的落差。
这个自始至终搞不清楚江湖在哪的人,倒很像个江湖人,真正的江湖人。
“回魂哟!”又给他搞神魂出窍。“文商儒,你好象很喜欢在我面前发呆哩。”
自太处返回的文商儒顿了下,“是这样吗?”
“我是不介意啦,伹在别人面前可不行。”
文商儒支着下颚,无言看他,仿佛猜知还有下文。
孔致虚的确还有下文未说:“我家大叔说啊,人在发呆时候最没有防备也最好暗算,尤其像你长成这副德性,说有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一个不小心就会吃——欵欵!你怎么说走就走!等……哎哟!我的腰!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呐!”
他还等他说完!等他说完他铁定气得吐血!
文商儒气极跺出门,比孔致虚多几寸的脚大步迈出,让孔致虚一时半刻倒也追下上。
“等等我啊——”
不理后头掺着哀嚎的叫喊声。这家伙说话疯癫没个准。
“我说的是真的,你长得秀色可餐,我家那个跟你比起来还差得远——”
他要理他就不叫文商儒!
“你不是说过相貌天生要习惯的吗?我还以为你早习惯了哩。”
还是忍不住。“习惯归习惯,也不代表可以一直被人挂上嘴边说。”
“谁成天说了?”摆明不自知。“你告诉我,我去教训他。”竟有人胆敢招惹“他的”人!孔致虚非常介意。
“先教训你自己再说。”
他?敢情文商儒气的人是他?“你生我的气?”
“哈,阁下真是好眼力,在下佩服。”脚步还是大大往前踏。
“你别仗着腿长就卯起来跨大步,等——哎哟我的腰……”又酸又疼,那个胡旋舞转起来还真要人命。“等等我啦!”腰痛在即,就算有草上飞的轻功也难以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