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眨眨眼,挤去眼眶里阻扰视线的水气。“撑着点,等会就没事了……
相信我……”
“我爱……我爱你……爱你啊……”她的时间不多了,不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他。
若真这样,他会疯的、会做出对自己不好的事来……
她不能放任他这么做!“我爱你……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
不怪他夺走父皇的性命、不怪他推翻王朝,不怪他——爱他之深,连这些都可以抛开,只求他能快乐……她只要他快乐啊!
“我知道!我知道!”凤骁阳嘶喊出声:“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我会救你,别忘了你答应和我离开北都城,和我厮守一生!你答应过我的!”
“我……爱你……不怪你……所以好好……好好活着,为我……”再给她一些时间,天,再给她一些力气说话好么……“我鲜少……出宫,很多事没见过……答应找,替我看、看五岳、游四海……我也没听你……唱过曲儿……我总是唱、唱给你听……以后……我要你每年、每年到我……找坟前唱给我听……”
“我不要!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什么都依你,听见没有!我什么都依你!我会带你登五岳,带你游四海,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你想去,我一定依你!”不要!不要让她离开他啊!“老天……若瞳!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
他为什么会怀疑她对他的爱?她爱他啊!她是这么爱着他!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抢下毒药一饮而尽。
天!这就是他逆天行事的报应么?为什么这报应不落在他身上?为什么要祸及于她?
是他一手造成朝代更迭、是他一手挑起战祸,不是她啊!
“答应我……让我瞑目、让我放心……求你……呕……”
又是满手的鲜血,吓坏了凤骁阳。“我答应!我答应!”
“还有……不要再杀人……你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由我偿还……从今以后,不要再杀人……你要答、答应我……好不好?”她好累,真的好累、好想睡,可是,一定要等到他点头应允,她才能安心合眼。“骁阳……答应我……”
“我——”他咬唇,满心的痛苦和仇恨让他根本无法点头。
如果不是凤怀将——
“不要!”无力的手扯着他。“看我……不要有恨……不要……我父皇……咳咳!我一直以为他是贤君,但他不是……我太天真……若不是听见你们的谈话,我不知道……咳咳……我不知道事实是这、这样……答应我……他……会是个好皇帝……帮……帮他……帮他……”她听得出凤怀将是真的忧心天下苍生。
案皇的罪、骁阳的罪——用她一条命来偿值不值?
“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凤骁阳摇头又哭又叫:“你怎么能逼我?!怎么能逼我?!”
“那……就带我到江南……你说那里风光秀丽……带我到那里去。你好好活着,什么事都别管……也别伤人……只要陪我就好……”
“我——”
“答应我!”
“我——”
殷若瞳抬起泪眼,无神地扫过他的脸。
看不见了……她的眼前一片黑——
难道真的等不到他点头?真的阻止不了他可能会有的疯狂?
她……
怀中螓首无力垂下,凤骁阳低头,眼眶凝泪地看着苍白的丽颜。“若瞳?!若瞳?!”
“我并没有——”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
“滚!”血泪沾染的脸抬起,狰狞瞪向出声的凤怀将。“滚!”
“凤骁阳,我必须告诉——”
“想活命就滚!傍我滚!”
“但——”凤怀将似乎还有话要说,然而他身旁的男子却将他强行带走。
转眼间,厅堂只剩跌坐在地上的两人。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杀人……”凤骁阳抱着身子逐渐冰冷的殷若瞳,不断重复着:“你听得到么?听得到么?若瞳……我答应你不杀人、不伤人……找答应带你下江南……我什么都依你……”
当季千回等人赶到时,各个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浑身血淋淋的殷若瞳倒在——
因悲痛至极而瞬间白了一头乌发的凤骁阳怀中。
※※※
邢培玠率先走上前,伸手向两人,却立刻被凤骁阳一掌拍开。
“别碰她!”满脸泪痕的凤骁阳说话的声音反倒异常地冷静。
“让我看她。”也许她还有救。
“谁都不准碰她!”
“凤骁阳,你冷静一点,让我——”
“滚!”
“季千回、冷焰、燕奔。”邢培玠一一点名,同时使个眼色,双手也探向衣襟左右,各取出五根细针。
“上!”一声短喝,四道身影齐袭向他。
季千回以鞭困住凤骁阳右腕,冷焰用剑鞘点中他左臂,燕奔则趁隙以齐眉棍隔开凤骁阳与殷若瞳,使力一横,猛击凤骁阳胸口,终于分开两人。
失温的黑眸含恨扫向拆散他和殷若瞳的三人,凤骁阳眼中射出厉光。
为什么?连她死了还要硬生生拆散他们!
“你们……惹火我了!”
懊死!凡是阻挠他和若瞳在一起的人都该死!
“他疯了!”躲过一掌的燕奔哇啦哇啦大叫,不忘回他一句。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季千回抽鞭护身。
“闭嘴!”跟这两个人合作只会坏了自己的耳朵。冷焰不满到极点。
邢培玠顾不得战友,蹲在殷若瞳身边,快速将手上十根细针分别打入她的涌泉、百会等十处大穴,再扣腕把脉,另一手则掀开她的眼察看。
“放开她!”他在做什么!与三人交手纠缠的凤骁阳发现邢培玠蹲在殷若瞳身侧,立时怒气填膺。“不准你碰她!”
话一出口,凤骁阳在原地旋身,菩后劲而先发,左右两掌先后击退被他内劲吸附而来的季千回及燕奔,再侧身一脚踢退上前接应的冷焰,之后纵身扑向邢琣玠。
“你不想救她就杀了我!”邢培玠怒极,朝他厉声一喝。
凤骁阳硬是煞住身势,蓄而未发的劲气反击自身胸口,引发一阵腥甜上涌,口吐鲜血。
也因此让他熄了发狂的怒气,找回些许冷静。
“你说救她?”
“她还没死。”邢琣玠瞪着他。“论医术你不亚于我,如果不是心乱如麻,你应该诊得出她的脉象。她还没死,你听清楚没有!”
凤骁阳推开他,抱起满身是血的殷若瞳,掬起皓腕,轻压脉络。
失神的黑眸在顷刻间燃起希望。
邢琣玠没说错!“若瞳没死,没死……”他又笑又哭,狼狈的泪再度流了满脸,顺着先前未拭去的泪痕滑落殷若瞳紧闭的双眼。“有救……有得救……”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还有一丝气息就有得救。
“天未弃我,你没有离开我,没有离开我!你听见了么?听见了么?天未弃我!
上天仍把你留给我!仍然把你留给了我!你听见没有?”
“呜……”眼见此景,季千回忍不住鼻酸,在旁悄悄落泪。
“这些话等救活她再说也不迟。”总要有人提醒他正事,邢培玠自愿当那个可能会被迁怒的人。“你也应该诊断出她身中何毒了吧?”
凤骁阳抱起殷若瞳,白发遮住了脸,让人看不见他现下是何表情。
转身欲离开的脚步被邢琣玠出声阻断。
“你打算怎么做?”
他回头,唇角扬起睽违已久、原属于他专有……看得人刺目、不悦的闲适微笑,悠然给了答案……
“到江南。”
※※※
“……这就是你昏迷的这半年多来所发生的事。”说了这么久,真是渴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