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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瞳国师 第5页

作者:陈毓华

“既然这些图都弄脏了,就不要了。”晁无瑾似乎没听到,很干脆的把那叠纸揉成团,丢进要送往惜字亭烧毁的字篓里。

她心疼得要命,嘴巴却像黏了浆糊,什么都不敢说。

七天后,晁无瑾走了。

临走前他问:“一个人住可以吗?”

“你不是把绿珠留下来了,我怎么会是一个人?”

“伤,不痛了?”

“日子还是要过,我不能总想着痛,让痛来替我过日子。而且现在很好,我可以随时自由的看见外面的世界,外面比那宅院大得多了。”

“那个人……你对他还有什么想头吗?”

“痛过以后,就没有别的了。”无关怨恨,而是在当夫妻的那一年里,两人感情本来就清浅如水。

夫妻情薄,那人只是从中间划下凌厉的一刀,分割了彼此,分割的姿态太过粗糙而已。

他不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便也没说,但那么心如明镜似的一个人,她总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然后,他就走了。

大概是心力交瘁了,晁无瑾走后,汝鸦每天好像就只有养伤、看书这两件事。

住了十几天,她只知道这间屋子外面有树有井,独门独院,环境好得很,家门口道路通畅,出入方便。

他说这里是官造民居,原来是给离京出差或告老退休的高官使用,由官府提供吃穿用度与开支,要她放心在这里好好的住下去。

人家是一片好意,但她又岂能当真不知羞耻的一直住下去?

甭男寡女同居一室本来就容易引人议论,何况她又是个拿到放妻书、不清不白的人。她反正是没有名誉了,但却不能污了晁无瑾。

她大可以装糊涂,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死皮赖脸的住下去,偏偏她就是太清醒。这种个性很吃亏,因为一旦认清事实,她就装不下去了。

晁无瑾离开了,就像放走的纸鸢,再见面也许又是几年后,可他已经帮了她一把,接下来,得换她自己面对现实了。住屋就罢,但她得靠自己的力量开始谋生,尽量不动用到府里的用度开支。

现实不难,只是磨人。

她在炕上坐着,背后垫了引枕和靠背,本想缝补衣裳,却发现被动到筋骨的十指还不甚灵活,仔细的活儿只能先搁一边去。

她也想不到,这伤要养这么久。

日子如水的流逝,又一个月过去,入夏了。

汝鸦慢慢的着装,尽量的朴素,尽量的不显眼,但要挽髻还是梳条大辫子?

梳发的动作迟疑了下,她最后还是把发整齐的梳成髻,以一支素净的簪子固定住,这才走出房门。

女子已婚在人多的地方走动比较不会引来非议,她和书肆的东家说好,今天要过去拿代笔的活儿回来。

她想叫人看家,可四处张望了下,屋里屋外都不见绿珠的影子。

绿珠是个不像侍女的侍女,除了该有的茶水饮食她会准备,没有令汝鸦短缺过外,余下的说话想法简直跟个孩子没两样。

对于绿珠不像侍女的这件事,她没放在心上,也很少使唤绿珠,这几年的婚姻生活她不是没有所得,现在的她可俐落了,打水、生火、洗衣、扫地、泡茶、抹窗,没一样难得了她,凡事自个儿来。

绿珠呢,她就当身边多个伴就好。

眼看要出门了,不知道疯到哪去的人总算回来了。

绿珠一头的汗,一看见她就忙不迭的叫,“姐姐、姐姐,给我钱。”

“你要钱做什么用?”

绿珠嘴巴一呶,哇啦哇啦,“我们买酸梅汤好不好?绿珠想吃。”

汝鸦听见了卖冷食的扣碗声就在屋子附近。

一般府里是不准买外食的,嫌弃沿街叫卖的东西脏,她本来也想把外食的坏处说给绿珠听,可是绿珠眼巴巴的看着,她只好掏钱出来买了两碗酸梅汤。

酸梅汤和着糖水煮,撒上干桂花和冰水,滋味清凉香甜,两人坐在小厅的门槛上吃光了它,也把暑气都涤尽了。

“你好好看家,我出门一趟。”汝鸦要绿珠紧锁门窗,安步当车的往东市而去。

她不算职业佣书人,只是之前在黄家,为了贴补家计曾以很低的价钱接了书肆的工作,举凡抄写在大街小巷公布栏散发的传单、书信、学子文章注解、遗嘱等,种类包罗万象,不管什么她都来者不拒,至于价钱,多则五十吊,少则十吊钱。

现在住的这个里坊,她不认得别人,别人对她也一无所知,走出门来没有谁多看她一眼,这让她忐忑的心放松不少。

晁无瑾好像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第3章(1)

胡同口一排高大的槐树铺满绿叶,枝橙探过人家的院墙伸出胡同,出了胡同入眼的,是满街栉比鳞次的商家楼阁,钱庄、当铺、煤炭行、米铺、丝绸店、胭脂水粉堂……捱捱挤挤,什么都卖。

书肆叫彩鸾铺,在东门,她很喜欢来这里,一进门就能闻到属于书本才有的油墨味。举凡宗教书、历日、传奇小说、科举必读的书,这里都有卖。

虽然这些年雕版印刷在民间图书市场有了好评,但是刻书卖书成本毕竟昂贵,写本书籍仍然风行天下,昂贵的印本多只流传在王公贵族之间。

彩鸾铺的生意算是书肆中顶好的,顾客除了儒士商贾学生外,也有喜欢看奇情小说的姑娘家里派出来的家丁,汝鸦看了看前面的光景,热门熟路地从后门进了书肆。

一炷香后,她再度出来,手里拎着两沓白纸,包袱里是本重得要人命的注疏经书。

她运气好,报恩寺为了满足广大佛教僧尼信众诵经、供经的需求,要人抄写佛经以便出售,书肆得到了这机会,便组织大量人力抄写,她一出现,东家就像看到甘霖般,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三部经书。

这么一来,只要工作稳定,她每个月自支的钱足了,不只买纸墨的钱有着落,要养活绿珠也不成问题。

她喜孜孜地走在路上,一不留神,差点和一个牵着匹黑马在逛大街的男人撞个正着。

“……真抱歉。”这时车多人挤,通常不小心擦撞到,只要道个歉,大家都会接受。

没想到对方眼光冷冰冰的上下打量她,霸气凌人。“知错就赶快让路,别耽误大爷我办事。”

汝鸦抬眸瞧了男人一眼,他长发盘成复杂发髻,左耳戴着宝石耳钉,身穿贡缎,外罩薄纱,腰带上挂着一块玉牌,脚上踏的是杭州丝制府的鞋。看起来要人才有人才,要容貌,容貌也的确高人一等。

只是那目空一切的模样,一看就是那种骨子里装满傲气的人,遇到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偏偏……

“马与人抢道还那么理直气壮吗?”让就让,可是她说什么也看不下去他鼻子长在头顶上,说他两句解解恨总可以吧?

“你说什么?”男人眯起了眼。

这片皇土之上,只有他气人,还没有敢让他生气的人,这丑八怪要是乖乖滚一边去就没事,谁知她居然敢反抗他?

“没事。小熬人说了什么吗?”

竟然睁眼说瞎话?

“很好,我记得你了。”男人跃上马背,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自马上俯瞰着她,然后双腿一夹马月复,嚣张无比的留下呛鼻的烟尘给她,走了。

汝鸦被黄土扑了一头一脸,心想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就当她倒霉,被狗咬到好了。

拍净身上的尘土,她继续往回家路上走,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一匹栓在外头啃着围墙上朱槿花的黑色大马。

好眼熟的马,辔头马鞍……她的心有种要下雷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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