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职场这种事不能急吧?您就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唉,不管怎么说,二少可是汉弥顿家真正的继承人,他多休养一天,在这个家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一点。”他一直是站在二少这边的。
一说完,那张老成持重的脸立刻垮下。他好想给自己一个大巴掌,这种事情跟一个小女孩讲有什么用?他真是急过头了。
“不会那个训导主任……我是说大少爷,是庶出的吧?”豪门最多这种事情,她最近韩剧看多了,联想力也跟着丰富许多。
“啊,都怪我多嘴,你可不要跟二少提,他心里是很尊敬大少的,要是知道我多嘴,会不高兴的。”这是豪门公开的秘密,下人没有不知道的,但是对上位的人来讲,他们最讨厌下人多嘴。
“我知道,我不会说,你放心。”她在唇上比了个叉,表示她口风牢靠。
陈管家感激得脸上泛光。
人家的家务事跟她无关,她也没想过去介入人家的权力争夺里,老实说,她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
第3章(1)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罢刚被说闲话的主子无声无息杵在门口,不知道刚刚她跟陈管家的话被他听去了多少?
“为什么这样想?我的行李不是已经放在角落了?”
他虽然看不见,洗澡、走路样样坚持自己来,也没什么粗重的工作可以让她做,平常还可以趁他午睡时候到处去串门子,老板不罗唆没压力,这么堕落又腐败的闲缺要去哪里找,所以怎么可能不干了。
可反过来想,房子是天价豪宅,车库放着百万名车,奢华的大泳池,厨房的顶级德国厨具,铺着长毛大地毯的视听间都不是他在使用,一个偌大的宅子,厨师、司机、园丁、管家、男女仆人二十几个跑不掉,那个身为主人的盖文却每天窝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过着一天又一天。
这种日子跟囚犯没两样。
她心里酸的可以,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这种绞心的感觉她不要。
“你迟到了,而且人随时都可以后悔,跟一个盲人二十四小时拴在一起,你是不是开始觉得无聊了?”
他的生理时钟匪夷所思的准确,大哥为了不让他失去时间感,让瑞士的工匠做了会定时报时的迷你手表给他,她今天迟到了五分零二十九秒。
“我无聊的时候再跟你说,现在还没有那种感觉。”他在不安吗?
她很宽宏大量的不去在乎他的斤斤计较,她的确迟到,如果让他念一念他心情会好一点,她不介意。
而且也才上两天的班,职业倦怠好像太早了。
“真的?”
“真的!”
“一言为定?”
“我以为打勾勾盖章是女孩子跟小孩的专利。”
“就算女子说话也要算数的。”
“是、是,那盖文大爷,小女子可以先把行李搬到我未来的房间去吗?”
“我陪你上去。”
“好。”她答应的干脆,随即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肩上搭。“这样我比较放心,好吗?”
他习惯性的用双睫掩住幽晦的目光和情绪,这次虽然也垂下长睫,但手没有缩回去……那就表示同意喽?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爬了楼梯,不难,虽然速度比不上明眼人,但对盖文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自从成为残障人士以后,他几乎不上楼。
“我刚碰到陈管家,跟他说了一会的话。”
“哦,你们聊了什么?”
“他很关心你。”
“你几乎跟谁都可以聊天。”
“那是因为我受欢迎啊。”
扒文暗自摇头,这丫头,就不能少可爱一点?
美丽的圆弧形楼梯,栏杆跟柱子都雕着繁复的花纹。
二楼整整一层只有一个房间,那宽阔令夏侯宁宁咂舌。
“这原来是你的卧室吧?”这不是人住的地方。
红木地板,清式窗棂,黄花梨木贵似黄金,光他屋子里的几件黄花梨木家具少说就值几百万。
墙壁上的唐伯虎、董其昌的仕女图,巨型的八大山人草书中堂,就连放在正中央的大床都是难得一见的古董床。
这人,藏富藏得深,极其可怕啊!
“嗯,眼睛看不见以后我就一直待在楼下,很少上来,不过欣欣和小叶她们都会轮流上来打扫,房间应该维持的还可以吧?”
他应该是人生胜利组的那群人,家世富裕、学有专精,却在某年某月的某天天翻地覆,这种打击对天之骄子来说很难承受吧?
那是人生瞬间跌入谷底的感觉。
她到处浏览,忽然抽气。
“宋代米芾的手书《研山铭》?这是真迹耶!”
“你看得出来?”虽然知道她的出身,不过据说她在夏侯家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
她没什么在意的样子。
“我怎么会懂这些,我家我爸跟我哥才是行家。”才说完她又抽气。“这是什么?兔首和猴头?”
一幅放在很明显处的相框,是盖文和兔首、猴头的合影,旁边还有一个大胡子洋人,背景是苏富比拍卖会现场。
“说穿了不就慈禧太后家的水龙头而已。”他回应的有些感慨。
夏侯宁宁嫣然一笑。“这些水龙头可是让多少人抢破头。”
她记得这个新闻,因为这十二生肖也在台湾的古董界引起一阵旋风,父亲和大哥也一窝蜂热衷过。
扒文用手指抚过相框。
当初他因为成功的拍卖圆明园海晏堂十二生肖中的兔酋和猴首而声名大噪。
他在管理硕士学业告一段落以后,原本应该直接在父亲旗下的艺术公司上班,但是他不想一辈子坐办公室,不想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等员工Call他,于是他用自己开的小迸董店当作跳板,很自由的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不过所有的意气风发都结束在一场车祸里。
看他怅然的表情,夏侯宁宁心里很不好受。
都是她不好,早知道就不聊这话题,这些古文物只会让他触景伤情,难怪他都不上楼,她还一说再说,猪头啊!
但是,眼睛不行,手底功夫呢?
他可是一眼——不,用几根手指头就模出她那玉蝉的质地。
没有眼睛真的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吗?
“你喜欢这些古老的东西吧?”
“比起坐办公桌喜欢多了。”
“我每天从海晏堂经过,它还在营业。”
以前会注意到海晏堂,是因为它就在自己学校不远的街道上。清幽的巷子,例行性在墙头上探险游走的小花猫,春天会开满面包花的树,躲在斑驳围墙内的日式建筑宿舍,她每次到青田街就好想住在这里。
第一次看见海晏堂就是追着那只小花猫发现的,当时她的手里还抓着捡来的面包花,想带回去夹书本当书签。
那里面的怀旧气味吸引她。
即使同样是古董店,风格和自家大哥的艺廊很不一样。
因为好奇,于是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眼睛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都是铁公鸡在管理一切。”
“铁公鸡?很小气的名称啊。”
“他是小我一届的学弟,乡下小孩,节省的要命,曾经赖在我的公寓里吃了一年泡面,问他为什么虐待自己,他的回答很妙,他说节俭是他们家的家训,我说那根本是天性。”
听起来是个妙人。
她问他。“你难道不想去店里看看吗?”
“我这样子去了有什么用?”
“你的眼睛看不见,可是你的手一下就模出来我的玉蝉,你在这一行下过苦工吧?”
“还可以。”他很谦虚。
“那么你要不要试试,不用放大镜、不用眼睛,用手感去看那些古物?”
扒文的身体震动了下,淡然的脸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