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回厨房,再出来时端了一个小碗。
还来不及警告,老人感觉口中唾液涌动,挖了一大茶匙的辣椒酱就往炒饭浇去,然后铲起拌饭往嘴巴送。
“妈呀,这是道地的大红袍花椒,麻、辣、烫、鲜、香,我有多少年没吃到了,小妞,你好样的!”一边喳呼,一边喷泪,然后怕人家跟他抢似的把那小饭碗的辣椒酱放到自己跟前,搅和着眼泪还有鼻涕,把那盘红艳艳的炒饭吃了个干净。
至于那个少年,他安静如昔,看不出吃得很香很来劲的样子,他只是专心一口接着一口的对付着盘子里香软松滑的炒饭。
灯色昏黄,女孩腋下夹着托盘,看着吃饭的……应该是爷孙吧……又不像……慢慢踱回后面。
她随即把这件事抛过了墙。
只是一盘咸鱼炒饭,任谁都没想到会造就了往后的……风云际会。
第1章(1)
如果在这里做事,伙食一定很不错——
这是她走进“耳朵眼”用过一顿饭出来的感想,站在阳光下掀动鼻子,彷佛还能嗅到起司夹着炖牛肉的饱满浓郁,酱汁迸放在嘴里时,西红柿还有洋葱的鲜甜,从石窑里烤出来带着焦香薄纸般的脆饼……尽避已经喂饱了肚皮,无比的香味还是让她招架不住。
吃虽然是越老字号越好,但是新店应该也有惊喜,多元的选择才能满足更多细腻的要求啊。
譬如她的胃囊。
对啊,她馋。
她承认自己的胃袋通四海,小至便利店五十元便当,再高一级阳明山的野菜,还是更上一层楼的法式料理,只要是美食她都可以纳入月复内,从来无国界。
像这样的意大利式餐厅,她也很捧场。
墙上征人的红纸落入她眼底。
诚征
堡读生数名。
待优。
意者内洽吧台宁先生。
她只定定的看一眼就直接回到饭馆里头。
对她的去而复返,站在小吧台后面的男人虽然有些诧异但一闪而过,手下继续擦拭着玻璃杯。
中午的饭馆应该很忙,人声鼎沸,这间隐匿在曲折巷弄里的饭馆客人却只有小猫两三只。
不走现下潮流餐厅流行的“东方禅”装潢风,用大量的花岗石、夹纸、喷沙玻璃当建材,加上绿竹甚至流水瀑布,这里的设计都用木料,铺着靛蓝、鹅黄、女敕粉的三色流苏桌巾横披过桌面上,原木刻花椅,窗明几净,清爽优雅,比人还高的盆栽四散各角落,明明就是个好地方说。
她的身高还构不上小吧台的高度,得坐上吧台椅才能跟那位宁先生讲上话。
“请问……饭馆为什么叫耳朵眼?”一开口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她的声音柔软,很顺耳。
男人透过金框眼镜打量她,一双包脚的米色鞋,一件长袖棉质连身裙,针织混毛的质料,穿在她身上贴着不算很有曲线的身体,清妍中带着一种皎洁如月光的莹亮,她把长发分成两股挽在后脑,露出素净的五官,虽然没有惊心动魄的美貌,却给人说不出的好感。
她的年纪让人很难猜,纯真中混淆着一点清淡,隐约的成熟中又觉得没什么热度。
“因为我的餐馆有自信能让来店用餐的客人吃到最顶级的料理,客人只要带着舌头进来,就能充分享受到味蕾的满足,至于……”他俏皮的指了指耳朵跟眼睛。“可以暂时遗忘它们的功能。”
他是带着自豪的,完美的工作团队,慢慢上升的业绩,虽然,距离想象中的目标还有那么点远,甚至不太好,管他呢,罗马又不是一天造成的,他很乐观。
老实说杜晓算还满喜欢他的解说。
一个反向操作的店名。
一个有自信的店长才能带领优越的部下创造出佳绩来。
“那……请问我得做些什么才能得到工作?”
“扫地、上菜、顾客点单、擦桌子、折纸巾、擦玻璃,就外场之类的。”等同店小二、跑堂、打杂、伙计是一样的。
“工作时间呢?”
“一个月休四天,但不能休假日。”他抱胸看她。
“我本来想说看能不能在厨房做事?”嗯……顺便偷师。
“小妹妹,我们厨房不缺人。”他还是抱胸看她。
啊,跟她心里的盘算有点距离,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她连考虑都没有。“工读生就工读生,我对工作很不挑,还有我不是小妹妹,我二十三岁了。”
昂责应征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
“要看身分证吗?”
他伸手。
杜晓算掏出皮夹,拿出里面的证件递给他。
苞本人对照后,“你确定要这份工作?”
“再确定不过了。”要有好的伙食。她在心里加了但书。
他把证件还给杜晓算,“那好,我们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半到晚上九点半,但是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十点半到晚上十点,还有其它问题吗?”
“我需要住的地方。”
“这……”饭馆没有人提供住宿的啦,那不跟流浪汉一样,他能要这种定性不够的人吗?
“我把身上的钱都拿来吃了刚刚那一餐。”耳朵眼的餐价真的很不平民呢。
他傻眼,“我们的餐点并没有贵到教人家倾家荡产的地步。”
“那不是你们的错,是我身上本来就没多少钱。”阮囊羞涩。
“那你还敢来吃饭?”
“为什么不?”她一脸满足。“你们的菜真的好吃。”说到向往处,那一脸迷醉都让人以为她说的是耗尽毕生家产也要吃到的美食。
看在她那么捧场的份上。
“这样吧,后面有个小仓库,但是又小又脏,你一个女孩子住那里实在是……”那张女圭女圭脸很让人介意,他可是正派的生意人,一点点麻烦都不想招惹。
“我对住的地方也不挑,有地方睡就好。”就这么不想用她喔,可是她还满“呷意”这里的。
“饭馆的工作不轻松,不是扮家家酒。”他抿着唇看她,怕死了那些一点苦也不能吃的草莓族,动不动呛声叫老娘不干了!留下他这跑也跑不掉的店长。
“我的稳定性很高,还有,只要给张行军床就可以了,大小不是问题。”她流浪习惯了,身上随身的行李不是女孩子视为生命的化妆品,只有一把菜刀。
“我们的薪资不高,一个小时一百元。”
“你们有员工伙食吧?如果有,薪水多少不是问题。”她目前没有别的计划,走到哪算到哪,要是伙食中意她吃就多待几个月,其它,以后再说了。
这不是问题,那也不是问题,那么,她的问题到底在哪里?
他遇到怪胎了吗?
走出吧台,走向后面,打开仓库的门,如他说的只有小小一间,大约两坪半的大小,泰半空间堆了干料,各大食品厂商送来的货品。
“我等一下叫打饭班的阿嘉跟小奇来帮你把这里整理出来。”
“谢谢老板。”
他回过神来,看见她疑问的眼神。“打饭班是我们对外场服务人员的戏称。”
杜晓算笑笑,还满喜欢新头衔。“那以后我也算打饭班的一员了。”
“你的行李呢?”他终于问到重点。
她有点害羞的绞了手。“大卖场远不远?如果很远,有单车可以借我吗?我会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斯文的店长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不会遇上外星人了?
一张行军床,杜晓算在仓库一住就是半个月。
她的工作很固定,因为人就睡在店里面,所以早上店门由她开,把倒扣在桌上的椅子搬下来,接着才开始扫地、浇花、擦玻璃,等大厨还有其它人陆续到来,她才进厨房去打杂。
洗碗跟洗削马铃薯皮几乎就是她打杂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