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一点都不假。
“料子这么好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太浪费了,还是月兑下来的好。”虽说不知道这三个小泵娘是不是因为主人授权下来才对她这般礼遇,即便不是,这种王公贵族才能穿上身的衣服,对她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月兑下来?”
这小姐还真的与众不同,不只敢跟岛主顶嘴,对东、西园还有其他姨娘、女乃女乃们流著口水都要不到的衣料都不要,可真是奇怪。
“会很麻烦吧?”好几重的衣服,的确是很费工的,要她自己穿,她可能会先放弃再说。
“不会的,小姐。”
“我呢,不是什么小姐,要是你们不嫌弃就喊我名字,我叫陶步荷,这样大家才不会那么生疏好吗?”
“步……”年纪最小的平安开口就要叫。
“不成!”纳福出言阻止。
“怎么?”
“请小姐见谅,岛主赏罚甚严,主从有别,您在这儿就是主子的客人,我们是丫头,怎能相提并论,小姐还是别害我们了。”
“这样呀……”她体谅的颔首。“那我就这样穿著好了。”
其实她也不大有力气去争什么,她初来乍到总不好因为自己的随性坏了人家规矩,而且,经过这番折腾,她也有点累了,原本压抑住的咳嗽又涌了上来。
“小姐累了。”
“我想回微澜大哥那间小屋可以吗?”这里,华丽得太过虚幻,她住不安心。
“小姐不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纳福实在不明白。有福不会享,这位小姐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跟你家主人非亲非故,他能提供我一个小屋住下我就很感激不尽了,住这么好的寝宫,我怕天打雷劈。”
三美婢年纪虽小,可打小就在江湖上翻滚走跳,看过的人还会少吗?这位小姐委实……太不识相……也就是太不知好歹了吧
“小姐,你一定不知道咱们家主子是谁吧?”迎春可咽不下这口气。
“他很有名气吗?”有名到连她都需要知道的地步?
“迎春,闭嘴!”纳福一张可爱非凡的小脸扮起严肃来,也非常具有吓人的效果,对两个年纪比她小一点的迎春跟平安是非常有用的。
两个丫头果然顺从的闭上嘴,只是一个嘟起嘴,一个瞪大了眼,显然还是有几分不服气的。
“小姐,”她欠了欠身。“这种事小的拿不定主意,您还是让我去禀过主子再来回覆您。”
“劳驾了。”
受了礼,纳福一脸想哭的表情。
她长这么大,向来只有跟别人鞠躬顶礼的份,这下让小姐给她行礼,看起来逍遥岛上来了个非常叫人伤脑筋的小姐呢。
第四章
这一禀,好半天没个下落。
待在水苑里的陶步荷百般无聊,三个小泵娘也不知哪去了,这水苑又大又冷,重重的纱幕挡不住由外头穿透进来的水气跟寒意,真不晓得住这儿的人在想什么?
拖著曳地的长裙,她逛出了寝室,走过横跨水渠的走道,这才发现水渠种满了摇曳生姿的荷花。
这逍遥岛的荷、莲花远近驰名,而水苑又在岛中岛的中央,水渠像是自然天成环绕著整座岛屿,对外形成天然屏障,又湖中的银杏树常年盛开,遮住了里头的人事物,让这地处逍遥岛最中间的水苑充满神秘。
她走来走去竟没碰上任何人。
可四处整洁可喜,花木自然茂盛的生长著,远眺飞檐处处,这样的环境丝毫不输任何一个分封城池。
因为都没看到人烟,走得实在有点意兴阑珊,说时迟那时快,小卑门转弯处差点跟一个怀抱木制脸盆的大婶撞个满怀。
“丫头,你走路不带眼睛啊!”
中气十足,很先声夺人的那种。
“大婶,真是对不住,我一时没看清楚。”瞧她卷著裤管,窄袖也掳至膀子上,那盆上满满沾了泥的湘莲。
“我说你这脸面生得很,又穿这不三不四的样子,你不会是从外头跑进来想勾引岛主的妖精吧?”
“嗄?”
“怎不说话?”
“也不是我自愿想穿成这样。”她也很无奈好吗?
“去去去,我不管你哪儿来的,这眼皮子上正缺人缺得紧,快去把这套衣服换下,来帮个人手。”大婶正愁抓不到公差,一眼认定陶步荷是外头那些一心想混进岛中岛好让主子看上眼,进而收房过好日子的年轻女孩们。
这也难怪,虽说同在一座岛屿上,岛外的居民是最原始的人们,他们的生活虽说在布紫阳住进来之后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人心都是贪婪的,能过更好的生活谁不想尽办法。
“我是很想帮忙啦,可是,我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她那套从家里穿出来的棉衣裤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这会儿叫她去哪里把身上这贵重的衣裙换下来?
“你真会找麻烦,”白了陶步荷一眼,大婶看似施恩的说道:“这样吧,我家里有的是衣服,不过先说好,你这一身衣服可要归我才成。”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得了便宜又卖乖。
她也不在意,反正这身衣服也不是她的,借花献佛,大婶喜欢就换吧!
片刻后,陶步荷换了身寒碜的粗布衣,衣料不只差还旧。
耸耸肩,无所谓喽,她还满喜欢自己这原来的模样。
原来,七、八月是莲子盛产季节,这里产的湘莲颗粒饱满,肉质鲜女敕,被视为莲中珍品,商人争相搜购,送往各地。
岛上大半的人手除了各司其职,在岗位上跑不开的之外,家家户户的妇人小孩,具有劳动能力的人手都要来帮忙采莲贴补家用,无一例外。
迎面扑鼻的香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任谁都想不到这逍遥岛上一分为岛中岛,外围是咸滋滋的海水,绕上一圈竟变成湖泊淡水。
只见各色荷叶青碧,花骨朵儿黄的娇柔,粉的艳丽,紫的淡雅,白的纯洁,一下了水,以前远远瞧过那些采莲的女子,划著小船看似优雅轻松,哪知道实际上……上了船才晓得辛苦,陶步荷没做过这样的活,两三下就被一个小泵娘赶下船,说她添乱来的。
天地良心,她可认真了好不好,只是马有失蹄,人有错手,坐不惯船的她又不是故意把整船采好的莲子弄翻还让小泵娘也成了下水汤……
被一个小她好几岁的丫头片子嫌弃,自尊心还真受伤。
避事的婆子看她不济事,干脆把她当驴子用,指著小板车上的木脸盆,“你跟著张家丫头走,看她怎么做你也学著就是了。”
泥臭得很,她没得选择,盆子看起来不怎样,里头又是水又是泥,还有要满出来的莲蓬。
几分力气她总是有的,抱起比她整个人还要大上一圈的盆子,跟著前面绑麻花辫子的小泵娘往前去。
至于瞧著她背影的婆子搔了搔老脸皮,喃喃自语:“这丫头是哪村子的人,是我老了吗,怎么看起来怎么眼生?”
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也没费神去想,一转身弯腰继续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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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是码头……好大……还有船耶。”
人家是土包子进城样样新鲜,陶步荷打出生就长在山城,有的人终其一生别说看海,就算是船的模样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她对船没什么好印象,第一次搭船,是给人当流犯关在暗无天日的船舱下面,吐晕得一场糊涂,什么海上风光压根没见过。
咸咸的海风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气味。
码头上人来人往,光著身子的汉子嘿呵嘿呵的扛著麻布袋,来往于船桥和货仓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