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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女 第4页

作者:陈毓华

她吼完,一室静寂,所有的人差些掉了下巴。

这是大不敬的行为。

咯咯咯,一道小小的身影已奔出大厅,没人想到要阻止。

老太君最先回过神来,“琦玉,把她追回来。”

“女乃女乃,需要跑步的事情我大概帮不上忙,可能要劳动凤弟。”也不知道是恰好还是本来就身子虚,黑琦玉揉了下太阳穴,清瘦的身子马上歪进侍童的胸膛。

“我犯糊涂了,凤儿,去把人追回来。”

黑凤翥没有旁的选择,抱着一肚子的不情愿迈开脚步。

真是流年不利,他犯“小人’呐!

看着黑凤翥一脸气呼呼的出门去,黑琦玉微微别起好看的唇形。

明明没有铁石心肠本钱的人,又何必要把自己装得像混蛋加三级咧……

***

阳奉阴违的事不难,刚开始,黑凤翥抱着敷衍了事的心态在岛上乱逛,就一个小丫头,腿能有多长,就不信能跑到天边去。

出了府第大门,他纵马狂驰了一圈,大汗淋漓之后,索性跑到海边月兑光身上的衣物汹游潜水,精力发泄过后这才爬上岸,接着席地呼呼大锤,等到他睡醒,一轮明月已经挂上树头。

骑上黄骠马回到府第前,他懒洋洋的随口问着门僮,“那个叫秦罗敷的丫头回来了没?”

他是看准她没地方可以去,不回这里,她能去哪?

门僮一脸惶恐。“黑二少,还没看见人影……这,你不是去找了?”

整个府第的人还巴望他能把人带回来交差呢。

“可恶!真会找麻烦!”他甩动手中的马鞭,鞭尾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二少,你别激动。”门僮试着想安抚他的情绪,忘记要看人脸色,叨叨絮絮的还往下说。

“二少,罗敷肯定迷路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不回来,她一下受伤,一下死了爹,这会儿出去无依无靠的,坏人是不怕碰到,我们这座岛有太君镇压着,没人敢欺到我们头上,怕是她去了海边,黄昏是涨潮时间,她一个小女孩要是被海浪卷走……二少,你说这不是很悲惨?”

“你说完了没有?!”他还不知道府第有这号多嘴的人物。

“完了。”二少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如今他年纪尚轻,假以时日,要是脾气跟着人“成长”,在他下面做事的人肯定水深火热月兑层皮,他本来还以为找到铁饭碗呢。

不知道称不称得上是罪恶感的东西爬上黑凤翥的心头。

他才从海边回来,那个老是跟他作对的小女孩确定不在沙滩上,那么,还有什么她可以去的地方?

轻踢马月复,策马奔驰,在马儿奔跑了一段距离后,他猛然拉扯僵绳,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来到码头,他坐渡船出了水鸟,直奔西陵镇。

他在路上随便抓了个人,拎起对方的领子问:“秦铁匠的家在哪?”

被问的是个老实人,没有反抗的指着不远处。“招牌拆下来丢在路旁的那家。”

说完,闭起眼以为会被这狂妄少年给摔得跌成狗吃屎的他,没想到只感觉领口松去,脚回到平实的土地,还得到了个谢字。

可能吗?恶名昭彰的人竟然没对他怎样。

唉!要死了,莫非他还等着要人家对他怎样吗?

黑凤翥不费力的找到打铁店,翻下马背,随手把僵绳扔到黄骠马身上。“在这儿等我。”人便走进微开的小偏门。

入鼻的铁锈味使他皱起眉来,四处是乌漆抹黑的锅炉、铁具,再跨进一扇门后,看起来才是居住的地方。

还没过去,他就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抽噎声,紧绷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松懈了下来。

推开破旧的门,就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缩在床角的小小身子。

她苍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红肿的双眼看得出来已经哭了好长一段时间,睫毛仍沾着泪水,那孤单无助的模样,猛烈的撞击着他的心。

悲伤过度的罗敷没有发现门口多出一个人,依旧手抱着膝,目光呆滞的瞪着发黄的墙壁,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她走了多少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竟然可以从紫气东来岛回到西陇镇上,这一路上,她是受了多少惊恐才回到家的?

这个年纪的她理应被父母抱在怀中呵护疼爱,如今却因为他的莽撞,阴错阳差的成了孤儿……

遏止自己野马似不受控制的想法,黑凤翥往她走去。

他伸手一碰,发现触手冰凉,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罗敷下意识的转过头,眼儿迷迷蒙蒙,鼻头红通通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来!”他伸手抱她。

慢慢地看清楚来人,她的身子蜷缩得更紧,还直接把脸撇开。

黑凤翥稀奇的没有发火,他最很麻烦了,麻烦向来也不敢找他,这次……是真没办法。“跟我回家。”

罗敷还是一动也不动。

他动手抱起她,用他以为自己不可能会有的软音哄道:

“听话,我们一起回家。”

“你不……呢……要我,罗敷……没有人要……”她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我要。”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没脑子,感觉到她轻如羽毛的重量。

“……再也不可以说……不要……我……了。”她累了,头一沾到他的胸膛,喉咙发出舒服的叹息,但心中仍然不安。

“不会。”他保证,这是自讨苦吃啊!

罗敷把大拇指放进嘴巴吸吮,一脸纯稚无伪。

脑袋瓜蹭了蹭,寻到安适的姿势,她便静静的睡去,眼弯弯,粉色的唇边带着笑意。

他恨,恨死自己的心软,但下一瞬间看见她单纯的笑,却又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没办法!

***

黑凤翥原想把人带回来交差了事,就可以随便掰个理由不用再跟一个小孩纠缠不清,谁知道如意算盘打归打,事情却走了样。

几天下来,他不管走到哪,身边就是多个小苞班,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小苞班就会变成泥女圭女圭,才想着,又来了……

“咚!”就像这样,一个跟不上他脚步的小人儿又翻了筋斗。

为了她,已经连着三天被绑在家,闷呐,闷得已经到了他所能忍受的权限。

他霍然转过身,要喷出的火焰霎时收起。“你……怎么搞的,不会走慢一点啊!”

不能怪他,他是个年少气盛的少年。

他的心可以用在到处纵游上,而不是一个四岁什么都不懂的小表。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去他的楼,他哪里都去不了,每天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个搅乱他生活的女乃娃。

眼中含泪的罗敷扁着嘴,痛,心里又委屈,白绸绣蔷薇花裤沾了泥不打紧,细致的小手心被沙砾压出点点的血迹来。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说你不能跟就是不能!你看,跌倒了活该!”他忍不住又怒火冲天。跟一个四岁的小表讲道理,软硬都不吃,又不能一拳揍倒她,她那么小,又那么纤弱,怕是指头一点就会倒地不起,等一下他又罪名一堆了。

“我……哇……”一张小脸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声大哭。

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苞心意背道而驰的黑凤翥蹲下正在飙长的身躯,检机她的手心,继而把她抱起来带到一旁的人工湖畔,用湖水为她净手。

“你还哭,要哭也有点道理好不好?”

哭得泪涟涟的罗敷听见他声音中的软化,又接触到冰凉的水,一下忘了为什么要哭,分心的玩起水来。

小表就是小表,又哭又笑,小狈撒尿。

洗过了手,黑凤翥拉起自己的袍子擦干她手上残留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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