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绿一进门,满及第就能感觉他不善的敌意。
“你急什么,人家这朵复瓣牡丹还没绣好呢。”她娇嗔的说,让人茫酥酥,毫无招架的力量。
满及第看看巽绿,有些头昏。
身装女装的美人有着男人喉结,而那英姿焕发的男人却藏着阴柔。
“绣绣绣,一天不动针线会死啊,她已经清醒,我们也能交代了,你走是不走?”
他似乎在这里多待一刻都不愿意。
“不要,堂师兄去取春昧水澜草还未回,我不能走。”段拂说话时眼神闪了闪。
“哼,她已活过来了,余幽许了幽冥还魂交换,从此跟一个凡人一样,就算没有那几味草,她也死不了。”
堂余幽深谙阴阳五行,他拿自身的异能交换满及第一条命,累积的知识依然存在,只是出口灵验的异能从此消失。
“哎呀,当凡人有什么不好,和心爱的人相守,生一窝小表,何其不容易,她是大哥心许的人,你这样的态度让他知道,他会难过的。”段拂一席话说得相当中肯,对堂余幽和满及第的爱十分感动。
“你的脑袋长蛆啊,春分之约快到了耶,缺了余幽你以为……”巽绿睨了眼用心在听他们说话的满及第,绝口不说了。
段拂怔了下,显然她没想到这一层。
“不管了,老子喝酒去!”巽绿那大老粗的个性跟柔媚的眉睫非常不搭,长手长脚的他晃了出去。
“他那个人心直口快,没恶意的。”段拂拉来凳子坐下,敛眉低目的安慰着满及第。
“我可以知道你们跟我相公是什么关系吗?”这一路行来,围绕在他相公身边的人物一个比一个美丽动人,她感到自卑透了。
“我们啊,都是堂师兄打天下时的战友。”
满及第的心被刺了下。
相较于他们这些战友,她,从来只会拖累他。
“我们这几个可都是人间极品喔。”段拂大言不惭,自信满满的模样非常吸引人。
满及第黯然的垂下眼,看得出来。
“我听堂师兄说你是做花冠的好手,你知道汴京有个满家花冠铺吗?我头顶的花冠就是托人在她的铺子买的,我对她的花冠一见钟情呢,听说她嫁人了,手艺也变成绝响,好可惜喔。”
段拂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呀转,托腮叹息,举手投足皆充满风情,叫同样身为女人的满及第自叹不如。
“只是谋生的粗鄙手艺,登不上抬面。”习得一项专长求温饱,她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手艺骄傲过。
段拂知道她是谦虚,心血来潮的建议,“我马上派人把材料买来,到时你只要出张嘴,我保证有一大群学生等你教导手艺。”
“我无意授课。”她的心沉甸甸,眼皮好重。
“啊,真是抱歉了。”段拂不好意思的吐吐舌,这才想起满及第的身子犹非常虚弱,人家一醒她就差点把人折腾翻了。
☆☆☆
车声辘辘。
“是相公回来了。”说着满及第掀被就要下床。
“不是。”段拂头也不抬的说,专往的绣着手中的牡丹花。
满及第偷偷下床级了鞋走到门边。
巽绿吓人的脸马上从外头探进来。
“也不想想自己那是什么破身体,给我躺回去!”
满及第骇然一惊,拉了下胸口的衣襟,嗫嚅的道:“我躺着难受,想去外头走走。”
巽绿瞧了眼段拂。“不行,外头快下雪了。”
“不,我要去,我要去等堂郎。”满及第也坚持起来,这几日她能做的只是将堂余幽的面目温习又温习,心头翻搅的只有无尽的思念,她快忍受不住了,好想早些见到他。
“螳螂?”段拂噗嗤笑出来,一针歪了出去。
“去尘,闭嘴。”巽绿板着脸,亏她这时候还有心开玩笑。
段拂,字去尘。
“我是女生耶,你对人家这么凶。”
巽绿扔给她凶狠的一眼,对自己肩负的任务——与段拂一同照料满及第痛恨透顶,所以,他又臭着一张脸走出去。
段拂款款起身扳住满及第瘦弱的肩膀,脸上挂着甜笑,“好姐姐,我帮你理论去。”
满及第点点头。
这两人看她比什么都紧,她只是一个病人,用不着这样吧。
段拂曼妙的推门而出。
一出门把巽绿招到僻静的角落,她露出泼辣的面孔。
“你究竟什么意思,专门跟我唱反调。”
“这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你大惊小敝什么?”巽绿拿掉她抓着领子的手,随便就坐。
“你就不能好心一点装个样子?”
“不能。”他干脆的回笞。
“我就说跟你一起出任务是自讨苦吃嘛,师兄啊师兄,你赶快回来救师妹月兑离苦海吧!”段拂对着冷空气大喊。
“神经。”巽绿翻了翻白眼。
“早知道我就跟大家一起去也好过跟你在一起,砍人头比在这里跟你大眼瞪小眼有趣多了。”段拂喃喃自语,说得好像杀人跟砍萝卜一样。
“余幽不想自找麻烦,梦梁也不会想见你。”去尘那妖魔个性,除非天下动荡不安,否则让她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女乃女乃个熊!”段拂口骂粗言妖娆生姿。
“原来你们说我相公寻药去是哄我的。”满及第一走出院子就听到两人的对吼。
两个闯祸的人要收嘴已经是来不及。
“你去解释。”巽绿不想浪费口舌。
段拂马上变了张好亲近的脸趋前。
“好姐姐,你出来应该多穿件衣服才是。”
满及第心乱的问:“你们刚才说的话……”
“嗯,是真的,大师兄去了燕云。”段拂一见瞒不过去,准备老实招供,不管满及第想问什么,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什么趁着我伤重的时候走?”
段拂眼珠子转了转。“其实我大师兄本来就不想带你涉险,尤其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姐姐说明白,加上燕云那边的事情提早爆发,军事叛变的情况非常严重,你在昏迷中,大师兄若是不走恐怕会来不及。”
她是那种既然要说就会把事情说明白的人。
“我知道了。”满及第感激的点头。
☆☆☆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前。
“请你们去帮他。”裹着小小的裘,满及第的脸还是很苍白。
“你不说我们也要凑这个热闹。”
满及第笑了笑,将她连夜赶出来的袄子和棉鞋放到段拂手中,“这是我帮他缝的袄子还有棉鞋,请他要记得加衣保暖,别让我挂心。”
“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带到。”
“那我回去了。”满及第轻轻的福了福,由于她绾起发髻,低头的同时露出白皙的颈子。
“对了,另外这顶一年景送你,小小心意,希望不要嫌弃。”她拿出一顶用各种花簇做成的花冠送给段拂。
段拂惊讶的张嘴接过东西。
她不随便接受人家馈赠的,但是……算了。
满及第接着跳上马车。
“张生。”冷眼旁观的巽绿唤来马车夫。
“景主。”张生恭敬的弯腰。
“我要你平安的将满姑娘送回汴京,不得有误。”张生是“人间极景”分舵的一名武师,曾经誉满江湖,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被人间极景的主人收服,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不起眼的武师。
“小的知晓。”
宾滚烟尘中,马车渐远。
“我一直以为她平凡不起眼,不值得余幽牺牲。”巽绿看着远去的马车,突发此语。
“你的眼睛从来没睁开过。”段拂玩着一年景上头的花。
“是吗?”他瞧着她诱人的脸蛋,忽而别开眼。“我们也赶路吧,到燕云的路还远着呢。”
说的也是。
段拂拿下顶上的花冠丢给巽绿,然后戴上满及第送的一年景,大喊,“宝相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