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冷灶冷火,她一点都不意外。
冰箱裹空空如也,这群家伙也未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任初静平静的脸流离过早知如此的无奈。
两杯冷开水充当午饭,大事底定。
为期两星期的射箭集训结束,唯一的好处就是捞到周六加周日的连假,假日于她是睡觉日,而她的确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不管。
哐啷!
如同呼应她的心绪,落地窗的玻璃在眨眼间混合著金炙的阳光尘粉洒了一地,四片落地窗只剩金属的门框和被风吹动的窗帘。
“喔!别又来了。”任初静的脸顿时涌上了不耐,英气勃勃的眉微皱起褶。
这是这个月来第几次被砸?她数不清了,横竖绝少不过她的十根指头。
这次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捅纰漏?
她伫立不动,任著叫嚣和踢门的声浪滚滚不绝传人耳膜:
“任大郎,滚出来,别做他妈的缩头乌龟蛋!”
任初静双臂微展。门,豁然开敞,几个彪形大汉恶形恶状的站在门口。
她静静打量每张陌生的面孔,清冷的声音慢吞响起:
“老爹不在。”
“不在,骗ㄒ幺吔!小表,我阿龙收高利贷十几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花衬衫的大汉不安分的眼直往任初静身上瞟。
咽下被人意婬的猥琐厌恶感,任初静整个表情跟语气更冷了。“说没有就是没有。”
对这些人使用文字是一种不可饶恕的浪费。
阿龙把不规矩的手搭上她看似纤弱的肩,露出一口恶心的槟榔牙。“小表,任大郎吞了咱们场子的保护费,你不让咱们弟兄进去搜,难道有能耐替他出头?”
“老爹吞了你们的钱?你们明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又叫他收帐,这不是自讨苦吃?”她微偏著头,隐然动了怒。继而伸出大拇指及食指捏住阿龙的肉,将之甩开。
“你捏我?”阿龙吃痛的甩手。
“不要用你那不干不净的手碰我。”
她的话引来哄堂大笑。“阿龙,辣妹哟!踢到铁板了。”
“去你的!”一个骄傲的小表竟让他在兄弟面前丢脸,看他怎么整她。这笔帐我非要到不可,任老头不在就拿你抵帐,来人,给我上。”他声势威吓的吆喝著。
“我的箭从不虚发,谁想试?”曾几何时,她随身携带的箭镞已经抵著阿笼的颈动脉。
来势汹汹的大块头男人被她凌人的气魄给骇得怔了下。
“阿龙,”有人压低了声音。“我就跟你说任家有个小表惹不得的。”
“妈的,你放什么马后炮,这节骨眼才扯后腿,我要吞下这口鸟气,以后怎么在道上跟人家混?”被箭镞指著咽喉的他沙嗄了起来。
“老爹吞了你多少钱?”任初静看似冷淡,在草木皆兵的时刻,她已经思索好了退路。
她不会笨得螳臂挡车,这么多地痞流氓要费多少力气才能打发?她不喜欢做无谓的挣扎,留著气力还可以做许多事。
“五十万。”虽然口舌逞强,阿龙仍是有问必答。
毕竟自己的小命捏在旁人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么多?!”经验教会她不要轻易相信片面之词,但,中饱私囊这档事的确颇为符合她老爹的行事作风。
对这种行为,任大郎通常另有一番说词。只是收拾这种困境的责任却永远落在任初静的肩上。
五十万。她隐约听到天雷当空劈下的声响。
“给我三天时间。”她非把那群“狼狈为奸”闯祸的宝贝蛋揪出来不可。
“小姐,你太天真了。”一声朗笑,由人群中闪出一只疾速的臂影。
任初静猛然回神,稍嫌迟了些,原来掌握在手心的利器由箭身传来沉重的弹劾,箭翎反客为主以分毫之差抵达她的前胸,她一惊矍,手腕倒翻,腰一沉,连人带著她放在桌上的弓把袋滚至阳台,玉腿一踢,借著墙力跳出屋外。
“啊,小表逃了,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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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落跑的戏码演了又演,任初静熟能生巧的沿著“逃生”的路迂回地跑,只要拐出巷道,入了车水马龙的马路,就没人奈她何了。
她身轻如燕地越过一个由便利商店出来的身影,两个起落,把死心眼在后头猛追的人又抽开一段距离。
也许是中午时分,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冷不防,她直冲前闯的身躯被一股蛮力拉进骑楼的掩蔽处。
“谁——”绕鼻而来的香味十分熟悉。“冬瓜头!”
所谓的“冬瓜头”正是她的姊姊任筝。
“你又这样叫人。”她不依的抗议。
任筝和任初静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任初静的个性带冷,习惯冷眼旁观;任筝则不然,她是天生妩媚的女孩,一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眸子柔媚到极处,眉梢眼角经年都是盈盈笑意,乍见两人,很少人会认为她们是血源一处的亲姊妹。
“老爹和痞哥呢?”任初静开门见山。
“他们只要我在这裹等你,人家冒著生命危险救你一把,你一点感激的样子都没有。”她嘟起樱桃小口,撒娇之态令人酥了筋骨。
任初静不吃她那套。“跟你讲了几百次,不要动不动人家、人家的,恶心死了。”,
“人家……我又不是故意的。”她也很困扰呀,她打出娘胎就这模样,根本改不过来。
“嘘!”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任初静作势要任筝噤声。
任筝睁大那双近视加散光,在旁人看起来却媚态十足的眼睛。“还追呀!”
任初静由鼻孔出气。“五十万,不追才有鬼。”
“这样啊!”任筝有些心虚,习惯地啃起和她外表十分不符的秃指头。
那是她做错事就会出现的动作。任初静脸色淡然,把什么都看进眼裹。“老爹和痞哥呢?”
“不知道。”任筝如扇般的长睫毛眨得更快了。
“任筝,我认识你一辈子了,你还敢看著我睁眼说瞎话。”在某些方面,个性独立又难亲近的任初静比任筝更像长者,她们的关系也像猫鼠,只要任初静使个眼色,上至任大郎下至痞哥任楼,都只有服从的份儿。
任筝巧目流转,温吞吞的招供吐实。“老爹避风头去了。”
“那五十万被他吃了?”
“老爹说有朋友邀他一起创业,听说是期货……很赚钱耶!”任筝吞吐到最后,水灵灵的眼揉进迷死人不偿命的熠熠星光。
“可是呢?”任初静太清楚任大郎的能耐底限在哪裹。
“可是呀!老爹的朋友手气不好,才进货,所有的东西全卡在海关出不来……所以,他不敢回来见你。”
任初静点头。
很好!捅的楼子一次比一次大。“是吗?他担心的是追著要债的打手吧?”
任筝小心翼翼看著她,以那种自以为没人听到,其实全世界听的一清二楚的声音嘀咕:
“才不呢!要是我,怕的人绝对是你。”
在任家,可怕的定义并不代表是恶势力,那是混淆了许多感觉的“敬畏”,任初静年纪排行最末,个性却最为独立坚强,她沉默冷静,热情在她身上是绝迹的。但其余的人可不然了,舆生俱来的乐观,和过了今天明天再说的个性,经常会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偏又容易受骗上当。
和众人个性背道而驰的任初静,理所当然地扛下把关和收拾善后的责任。
也许是个性的关系,任家人非但不以她的“僭越”为意,反而乐得撒手不管事,把家中的大小事全丢给任初静,因此也造就了今日这样的情况。
“任筝!”任初静并不在意她姊姊的批评,因为太过切身变得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