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倒觉得小姐对姑爷挺凶的。”
“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一样嘛。”
“爱是什么呢?我一点概念也没有耶。”娟儿又叹息。
“长工阿茂送花给你时,你不是很开心吗?还红了脸呢。”柳绿杨笑道。
“那——那又怎么样?”娟儿低下了头。
“那就是喜欢吧,而喜欢是很有可能慢慢变成爱的,所以你用不着。像娟儿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一定会找到个好人来爱你的。”
娟儿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有啦,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她说。
“娟儿一直都这么照顾我,我很感激。”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往后咱们俩还要相互照应不是吗?”
柳绿杨看着窗外飘落的细雪,半晌后才转头对娟儿说:
“我就要离开情剑山庄了。”
“嗄?”娟儿跳了起来,张大了嘴不断眨眼。
“我也想嫁人了。”柳绿杨微笑着对娟儿说:
“庄主在吗?我有些事想找他商量。”
☆☆☆☆
在情剑山庄大门外,一早就有数十个人集结在此,而且清一色全是男性,他们面带笑容情绪兴奋,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朗声大笑。
“你这老不修的,已经娶了两个小妾了,还来跟人家抢什么绣球!你不怕你这把老骨头给人撞散了?”
“拼了命也得来啊,你没听说吗?没听说吗?今个儿招亲的可是只下金蛋的母鸡耶,怎么能错过呢。”
“这么说来你是冲着钱来的了?”
“你们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我们的消息比起你可要灵通多了。听说这抛绣球的姑娘不仅刺绣手艺超一流,相貌更是标致可人,很得萧庄主器重,否则以她一个绣匠身份,情剑山庄怎么可能这么大手笔替她办什么绣球招亲?”
“就是啊,这是人财两得的大好机会,所以才会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么冷的天,人还是一个接一个来,大伙儿还真是为了钱财不辞辛苦啊。”
这话惹来一阵笑,让人不禁同情起这位站在城楼上抛绣球的姑娘。
是的,即将以绣球来招亲的正是柳绿杨。数日前她对庄主萧倚楼提起这个主意,受到了强烈的反对,然而她却执意要做,令萧倚楼非常头疼。
“为什么宁可抛绣球也不肯嫁给我?难道我萧倚楼还不如那些男人?”
“不是这样的,庄主。”柳绿杨急忙否认。
不忍教柳绿杨为难,萧倚楼也不再逼问,他很清楚心系冷飘水的她是绝不会嫁给他的,却不明白她何以会有抛绣球招亲的荒谬念头。
“你要什么人我都替你找来,为什么非得用这种可笑的方法?”萧倚楼看着柳绿杨,强压下对她的爱意说道:“你以为他会来吗?你尚未醒过来他已离开情剑山庄,这一整年从未回来看过你,这种男人你还惦着他做什么?”
柳绿杨抬起头。经过这一年的调养,原本白皙的双颊终于有了些许红润。
“请答应我任性的要求,庄主,我已经决定要和接到绣球的人成亲,绝不后悔。”她说。
“万一绣球落在一个老头子手上呢?万一那人是缺了手或少了脚呢?”
“拿到绣球的就是我的丈夫。”
柳绿杨眼底闪烁着坚决。面对这样的她,萧倚楼终还是妥协了。他闭了闭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我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说。
“对不起,庄主。”
“罢了,反正你早已不欠庄里什么,反倒是情剑庄主亏欠了你,你想怎么做都是由着你吧。”
“千万别这么说,庄主。”
萧倚楼看着他。
“喊我一声大哥吧,我会比照纤云的婚礼,让你风光出嫁。”
柳绿杨再也忍不住了,泪珠成串地滑落脸颊。她并非全然不知庄主对她的好,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接受他的感情。心里想着其他的男人却投入他怀里,这对庄主是极不公平的。
“谢谢你,萧大哥。”她哽咽地说,然后即使是说再多的话也无法表达她心中的感激。
幕落
时辰一到,柳绿杨拒绝了其他人的陪伴。她披着头巾,拿着绣球独自走上了昨日才搭盖好的牌楼。
在踏上牌楼的瞬间,柳绿杨听见下头传来的欢呼声,然而披着头巾,她看到的却仅是手上的绣球。
这绣球是她自己绣的,不同于喜庆时惯用的大红,她用了许多水蓝色和白色的丝线,绣得非常细腻细致,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她缝进了自己的心意。
是她傻吧,柳绿杨想,竟要用一个绣球来决定自己的未来。然而此时,当她手执绣球在牌楼上,心底却是异常平静,没有恐惧,也不再迟疑。
抛出去吧,然后一切便结束了。
柳绿杨深呼吸,她看了看手中的绣球,然后闭上眼睛将它抛了出去。
又是一阵嘈杂的欢呼声,但接着就没了下文,覆盖着头巾的柳绿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下头传来失望和怀疑的嘘声。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结果是娟儿拿着绣球上来,告诉她风把绣球吹到树上了。
“掉在树上了吗?”有风吹过吗?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要再抛一次吗?绿杨。”娟儿问她。
“嗯,谢谢你。”柳绿杨取饼绣球,心一横,再次往下抛。
说来奇怪,眼见绣球就要落在众人之间,人人都伸长了手要去抢,又吹来一阵风将绣球送上树。
“怎么会这样的?有点邪门耶。”
“是啊,是啊,好好的就会刮来阵风,而且时机还这么凑巧。”
抱怨声不断传来,柳绿杨则是这种情况下将绣球往下抛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相同的结果,最后接获绣球的便是那棵覆盖着白雪的大树。
“她干脆就嫁给那棵树算了。”
有人在下头这么说着,柳绿杨则是捧着绣球沉思。
“还要再抛吗?绿杨,”娟儿喘着气问。“我这么上上下下的,快累死了。”
柳绿杨掀开头巾,无视下头传来的赞叹声坚决道:
“我还会抛,直到有人接住绣球为止。”
说完,她又抛出绣球。而见了绿杨的美貌,底下的人一个踩过一个争着抢夺落下的绣球,情势较之发财更为激烈。
然而绣球依旧没有落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影子风一般地从中将绣球劫走,之后直接跃上牌楼,无声无息在柳绿杨面前站定。
牌楼下一团嘈杂,一直在一旁静观的萧倚楼命人将人群驱散,显然绿杨已经选好了夫婿,就是那个手持绣球站在牌楼上的白衣男子。如果是这个人,他是全无异议的。
“你疯了?!抛什么绣球?!”冷飘水哑声问。
伸手轻触她熬夜完成的绣球,柳绿杨含着泪却微笑着。
“你接住绣球了。”她说。
“这是抢来的。”冷飘水轻叹。“为什么不嫁给萧倚楼?”
“我在等你。”
“如果我不来呢?谁接住了绣球你就嫁给谁吗?”
“如果你不来,嫁给谁都无所谓了。”
“说什么傻话。”冷飘水道,却忍无可忍地将她拉进怀中。“挑这种天气抛绣球,你想冻坏自己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的不是吗?”
“你一直在附近是不是?你一直在看着我,为什么又避不见面?”柳绿杨在他胸前问。在他怀里,她仿佛回到了寻觅已久的家。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相见我。”
“你可以直接问我。”
冷飘水沉默了。
柳绿杨抬头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的,接了绣球就得娶我为妻。”她说。
“这——”冷飘水蹙眉,哑着声低语:“我——”
“你不要我就不该接这绣球。”